潘成毅是李姝的青梅竹马，这在李姝的街坊邻居里几乎人尽皆知。
潘家就住在李家的对面，两家在菜市场的摊位也是挨着彼此。潘成毅和李姝打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好吃的一块分享，闯祸了彼此照应。两人在街坊邻居看起来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聪明，一个木讷，一个文静，一个好动。
那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李家后来忙着处理女儿的官司，潘家倒是没像天天在李家门口看热闹的那群人一样冷眼旁观，但两家的关系明显变得客气和生分起来。
雯雯是李姝的心结，这个潘成毅是知道的。他去青山看过那个叫雯雯的女孩儿，除了眼睛和嘴巴以外，其它地方没有一处和李姝长得像，连性格也看不出一点儿李姝那聪明、稳重的痕迹。
但这毕竟是李姝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大学放假回来看到李姝抱着雯雯时的样子，眼睛里满是温柔。他那时以为李姝找到了寄托，重新“活”了过来。
李姝的那件事，他一直很自责。他俩从小都是同一所学校，一起上学，放了学一起回家。那天上完晚自习他本来打算和平时一样去找李姝，正好班里那群最活跃的男生突然找他一起去打游戏，他有些犹豫，那群男生起哄说他要去接媳妇回家，肯定不敢去。
少年时年轻气盛，爱逞一时意气。他最后去了，还是玩得最嗨的那一个。
军校是个好地方，满满的课程和不停的军事训练，让他没时间去胡思乱想，但时间越久，他越觉得空虚，越自责。李姝是他的心结。当初去军校他曾带有一丝庆幸，他以为离开那个地方就能忘记那件事情；同样的，其他人也会渐渐忘记。
但他做不到对李姝完全地不闻不问，他一直托人打听李姝的近况；周围的人似乎也一样没那么健忘，在那个像密室一样暗无天日的小地方，多的是保守、爱嚼舌根、像蝇蚁一样拼命挣扎着过日子的小市民，善良不是他们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善良的人也不会得到追捧。
孤音、钟燕飞和潘成毅三个人一起进了李姝住的那栋楼。楼道里的墙壁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上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还有用马克笔手写的广告，剩下的地方大部分墙皮已经脱落，露出灰色的水泥或者红色的石砖。楼梯是水泥地面，台阶边缘处的棱角被磨得光滑甚至凹陷下去，地上能够看到厚厚的灰，还有随处乱扔的一些废纸、塑料袋、以及辨别不出原貌的异物。
李姝住二楼206，门异常地不好认。他们三个上了楼梯右拐后，在一个不到两平米的奇形怪状的逼仄空间发现了三个门，这三家的门如果同时开的话，想必是要打架的。
更要命的是这三个门上没一个有门牌号的，有一个上面虽然写着“04”，但钟燕飞硬说上面写的是“06”。楼道里没有灯，没有窗，只有从楼梯拐角照射进来的微弱的阳光，孤音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钟燕飞敲了三下门，看到开门的人，三个人不由地惊喜。
李姝今天穿了一件黑色T恤，米白色短裤，脚上穿了一双卡其色的厚底拖鞋，看起来干净、清爽。
孤音第一次见李姝的时候她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派出所那会儿也没心思仔细看。今天细看眼前这人虽然眼神透着疲惫，眉眼周围有些皱纹，但她有着C城人特有的白皙的皮肤，微微透着粉嫩，能够看出来平时并没有疏于保养。
李姝开门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就进了屋，他们三个跟在李姝的后面，默默地进了门。
房间的格局一眼看不出来，但大概是个两室一厅。客厅没有窗户，显得很小，孤音刚才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压抑，因为这狭小的客厅四周几乎全是门：门口的大门、厨房的门、两个卧室的门、还有一个卫生间的门，客厅也不是方方正正的，和门口逼仄的空间一样，奇形怪状的。
客厅靠墙摆放着一张餐桌，角落里放着几把折叠椅。虽然仔细看发现这里的犄角旮旯都是经过仔细收拾的，但陈旧的“四壁”和破旧简陋的家具，加上昏暗的光，还是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显得破旧和寒酸。唯一带来一点生机的是厨房门口旁边放在一枚小方凳上的一盆茉莉，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显得孑然独立，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钟燕飞没有多拘束，把带着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自顾自地拿起了折叠椅，围着餐桌摆了一圈，然后首先坐了下来。潘成毅从见到李姝之后就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直到钟燕飞叫他他才坐了下来。
李姝拿着一个玻璃水壶从厨房出来，用餐桌上的杯子给他们倒了水，然后从旁边拿了一把椅子，放到厨房门口的茉莉旁坐了下来，那是这个客厅里光唯一照进来的地方。
“那盆茉莉长得很好。”孤音看着李姝旁边的那盆茉莉说。
“养了有十多年了吧，生命力蛮强的。”李姝看着孤音问，“你喜欢花吗？”
“还好，我喜欢长在泥土里的植物。”
“感觉你像是个会爱护花的人，这盆茉莉送你吧，养了这么多年也腻了。”
“养得这么好，你迟早会跟我要回来的。”
“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你有什么真心喜欢又舍不得的东西吗？”
“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等你有了就知道了。放弃一次，以后的就那么难了。”
“你如果真不想养我可以拿走。”潘成毅突然有些激动地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已经给出去的怎么可能再要回去。”
“那你就当重新送给我好了。”
“为什么送你？”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有病。”李姝说完不耐烦地扭头问钟燕飞，“你们今天干什么来了？”
“当然还是雯雯的事。”
“有什么可谈的，上次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我没有改变主意。”
“也就是说你彻底放弃了抚养，是吗？”
“这你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
“只是再确认一下。那如果别人收养你也不反对，对吧？”
“跟我没有关系。”
“那事情好办多了。”钟燕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