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么脱得开手? 生死之事当了大夫这么多年他已经看淡了,当下含糊着跟方小太太说:“好好养着,没事少抱出去晒太阳,让奶娘吃两幅强身健体的药,再去喂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我看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你放宽心。” 方小太太略略放了心,又吩咐琴姐拿钱送人,有了宁二老爷送回来的药材钱米,给不了五江二两还是能出。 琴姐笑着把银子递给大夫,好奇地问弟弟是不是真的没事。 老大夫支支吾吾地说有福的孩子当然没事。 万一也孩子没福呢?琴姐笑眯眯地让小子送老大夫回去,又让人留心老大夫的家。 她看老大夫医术不错,以后娘再有事也好来找他。 老大夫到了巷子里头指着间屋子说到了,小子暗暗记在心里,笑着下车要扶着他回去。 老大夫挥手说不用,理直气壮地进门藏在树后头,看骡车走了,他就蹿到后门往外跑,把剥豆子的小媳妇吓得要不得,尖叫着回去找丈夫说家里进贼了。 结果回来什么都没丢,男人呸了两口骂:“杀千刀的东西,上我们家当穿堂风来了!好好的阳人不当,非要做阴兵借道!” 段圆圆怀孕的事暂时还没对外说,宁宣说月份太小,等满了三个月等大夫再跑几次确定了再对外说。 家里都已经把她当孕妇对待了,鸡汤鸭肉的每天厨房都炖得不重样,杜嬷嬷怕她把孩子吃大了难产,每回只让她喝一点儿。 段圆圆本来就不喜欢喝有油水的汤,闻到就反胃,吃了几天人还瘦下去了。 宁宣跑着问大夫婆子,又翻出到处看,看到有个说法是让孕妇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只要不过量而且让大夫瞧过没问题,这么吃着反而效果更好。 段圆圆喜欢吃酸辣粉,往里头倒很多山西老陈醋,辣椒也要放得多。 杜嬷嬷还想着酸儿辣女,看她吃得又酸又辣脸就绿了。 不过段圆圆这么吃了几顿,果然气色又好起来了,杜嬷嬷看她没事这才撂开手不管了,还不好意思地跟她说自己想回去两天。 路上来来回回怎么也要三四天,杜嬷嬷看段圆圆现在还没害喜才敢说想回去一趟。 去年秋天杜嬷嬷过来的时候,杜姑娘才十二三岁,武太太给她找了婆家本来想先摆酒,之后再圆房。 结果男方说想再存一年前多摆两桌子菜让杜嬷嬷和杜姑娘脸上更有光,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谁家也没有这个时候拦住人母女见面的,段圆圆身边婆子丫头一大堆,杜嬷嬷只是走几天又不是不回来,她就摆手道:“你回去吧,顺便再跟我娘说一声。” 三个月瞒外人,武太太又不是外人,而且陈姨妈不在武太太也不在,她心里发慌。宁宣再靠谱也是个男人,男人终归跟娘不一样。 杜嬷嬷应声回头就收拾包袱去了,素衣都没忍住问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时候跑了,姑爷再拖一个婆子过来顶了缺哭都没地方哭去! 杜嬷嬷笑着打她道:“等你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就知道老娘怎么想的了。” 她每个月省吃俭用的,省下来的钱财衣裳都托人带给女儿了,谁知道上回熟人回来就跟她说自家女儿蹲在屋子下头洗碗刷锅,当时她就吓了一跳,自己送回去的钱工都够这丫头片子买几个丫头了,怎么还自己洗碗,难不成她婆家还能虐待她? 杜嬷嬷越想越不放心,想回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要是男人当真不好她就求太太姑娘把人换了,要是是误会呢,她就给姑娘再添点儿嫁妆。 段圆圆问她家里有没有准备好嫁妆,杜嬷嬷对自己好对段裕也好,她实打实地算半个段家人,以后她和段裕都有责任给杜嬷嬷养老送终,杜姑娘的婚事她和段裕当然也能说得上话。 杜嬷嬷笑:“她从小我就给她存嫁妆,到现在都有整整四台嫁妆了。” 就是城里的人家嫁女儿还有凑不出一台的,晒嫁妆烂棉花,进门就要被人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杜嬷嬷很自豪自己给女儿攒了整整四台嫁妆,里头都不是什么便宜货,段圆圆看了下嫁妆单子,见到上头基本上都是四季衣裳,鎏金簪子小银冠,甚至还有件百皮大衣。 段圆圆问杜嬷嬷这个是什么。杜嬷嬷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是用碎皮子缝起来的大衣,皮子太贵了,只能这么一块一块地攒:“样子不好看,冬天穿出去段家下头人里也是头一份儿!”锅碗瓢盆他们不用准备,接着用段家发的就是了,这个钱留下来给姑娘花用更划算。 段圆圆看着这份尽量“体面”的嫁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应该会生一个女儿。 嫁女儿啊,如果真的是女儿,自己一定不能让她嫁出去吃苦。 段圆圆看着碎皮袍子,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狗皮兔皮的大衣,都是在养兔子和大郎之前做的。 宁宣现在不吃兔子了,段圆圆也不可能穿这个出门抱大郎,她让米儿抱着大郎出去,又吩咐素衣把皮袍子取过来。 杜嬷嬷高兴坏了,这也值几十两银子啊,她干了半辈子活也就存了几十两银子而已,只不过那些钱她谁也没告诉,儿女孝顺不孝顺的她已经看开了。 这笔钱杜嬷嬷还偷偷取了个名字,就叫“兔崽子铜板”,以后要是姑娘少爷二孙都靠不住,她就花兔崽子铜板过! 段圆圆把给段家带的缎子绸子和树上剩下的大石榴都装在马车里头,让杜嬷嬷一起带回去。 事到临头,杜嬷嬷还是在院子里转悠。 她想给姑娘办热闹一点,自己怎么说在段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准备的嫁妆都是鸡零狗碎的多,成套的少。 之前武太太给了一个实心的金冠子,段圆圆也零零碎碎给了冠子布匹,可她还是想要凑一套整齐的头面衣裳。 也不要多金贵,只要是一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