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善府内的花还未开全,白日赏花,总归是差了些味道。
顾嘉善醉翁之意不在酒,摇着顾让的手娇嗔:“哎呀,你成日都和那个赵开待在一块有什么意思,以后成了亲腻歪的时间有一大把,现在就多陪陪我嘛~”
她话是这么说,追问的却总是些和赵开有关的,诸如“你和赵开是时好上的”“认识了多久了”“他有什么好的”等等。
顾让手执一枚白玉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堆砌的数枚棋子尖顶上,挑着问题言简意赅地答了。
顾嘉善看着棋盘上被堆成王八的棋子:“再堆个烤鸡……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这才是她最好奇的。
顾让抓着黑棋堆烤鸡,对此置若罔闻。
这就是不肯回答了。
顾嘉善撇了撇嘴。
好嘛,这是又开始装哑巴了。
她杵着脸看顾让堆烤鸡,过了会扭头看向窗外:“留下来用晚膳吧,顾让。你要吃什么?”
顾让摇头拒绝,放下最后一颗黑棋:“我要回去了。 ”
顾嘉善一点都不意外,哀怨地叹了一声:“好吧。”
……
三月初,顾澂的书终于编完了,有五册,还没开始刊印,递来帖子请顾让去端王府上看,要她提些建议。
顾让应邀前往,一日看不完,便连着去了几日,有时很晚才回府。
傍晚时分,天际阴沉,空气潮湿粘稠,野雀的翎羽沾染上了水汽,拍打着翅膀落到了屋檐下。
顾让刚从端王府回来,行至府前便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闹声,抬眼一看,便见黑楠木牌匾上落了两只喜鹊,张着尖喙叫得正欢。
她踏过门槛,沿着一路的水仙花簇走到前堂。
堂屋开阔,如今却放着十余个齐腰高的红木箱,显得局促起来。赵开背对门口立于红木箱前,微低着头,似是在看什么。
顾让放重了脚步,他便回头看过来,眸光透亮,未语先笑:“让让,你回来了。”
“嗯。”顾让走到他身边,“这些是什么?”
赵开合上手里的折本,塞到她手里,轻声道:“聘礼。”
烫金纸制成的折本,一薄一厚,顾让依次打开。
薄的上面写“预报佳期,某赵氏九子与顾氏次女愿结秦晋之好,谨定于齐崇文廿四年……”
厚的顾让未完全展开,不知折了几折,仅前几页便写满了珍宝名目。
——是聘书和礼书。
铁画银钩,工整无暇,是赵开的字迹。
“我听闻在齐国男女婚嫁要有三书六礼,四聘五金。”赵开眼睫微垂,投下的青影在白腻皮肤上略略晃动,“六礼不全,三书总该要是全的。”
顾让将聘书和礼书妥帖合上,偏头看向身后。
荆欢会意,上前一一打开红木箱,箱中金银珠宝满满当当,琳琅满目,映得满室辉煌。
疏银几乎看呆了,下意识就想去拿账簿开始清点。
顾让道:“我收下了。”
满屋的珠光宝气不时便被饭香取代,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膳时,饭菜往往很简单,两素一荤一汤便足矣。
顾让执筷既轻又稳当,赵开的动作也相当文雅,饭桌上连碗筷碰撞声都甚少出现。
赵开原已习惯了这样的安静,现下却被这种安静搅得心神不宁,吃饭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正出神间,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筷子,夹着炖得软糯的藕块放到他碗里。
他一愣,抬眼瞧见了自己映在漆黑双眸中的面容。
顾让注视着他,缓声问道:“吃不惯?”
赵开捏紧筷子:“没有。”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吃多少,原本饭菜的分量刚好够二人吃,现在却剩下了一些。
顾让扫了一眼四个菜肴,都是清淡咸口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将几道菜吃了个干净。
……
夜里起了凉风,细雨连绵落下,顾让将聘书和礼书放进青铜箱里,取出独属赵开的册子翻到空白一页,提笔将今日发生的事记了上去。
其实也就只有几句话。
【赵开赠我聘礼,以全三书六礼。今日菜咸,食少。】
刚落下最后一个字,门扉便被叩响了。
笃笃笃。
不疾不徐的三声。
顾让收好册子与青铜箱,过去打开门,便见赵开披衣立于门前,乌发被雨丝打湿了些许,瞧着像睡下又起身,未撑伞便过来了。
顾让侧身让他进来,递了干帕给他。
赵开心不在焉地擦了几下。
屋里的茶水刚被换过,此时正热,顾让倒了一杯放到他手边。
瓷器带着融融暖意熨帖着微凉的手背,赵开低着眉眼,没有看顾让,片刻后轻声开口道:“你都不问问那些聘礼是从哪来的吗?”
“你说过你很有钱。”
赵开端起茶盏,合在手心里,十指交错微蜷,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借以掩饰自己略有忐忑的内心,道:“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钱吗?”
茶盏其实烫手,他却无知无觉,虎口很快由粉白变得通红,顾让轻叹一声,伸手拿过茶盏,虚虚点了点他腰间,“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赵开微怔,低头看着她点的位置,然后意识到那是他平日系挂白玉镂雕鱼莲形佩的地方。
去年初,他为了捡这枚玉佩跳进了湖里,顾让把他捞了上来。他曾两次试图将这枚玉佩赠送给顾让,顾让都拒绝了。
他没想到,光就那两次,顾让已经猜了个大概。
“当初我入齐为质,其实不止带了戚风,还有几个人,混在商队里跟我到了齐国。”他道,依旧不看顾让。
“我通过小鼠和他们联系,让他们做一些生意,这些年多多少少挣了些钱。”
顾让看着他,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淡绿的水液自壶嘴倾泻而出,青瓷葵口杯升腾起滚烫的热气,中年人深邃的面容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