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后,不太明朗地笑了笑。
“还没恭喜你,定亲了。听说这门亲事是你跪了半个多月求来的,怎么,很喜欢他?”
“和你没有关系。”
中年人闻言也不恼:“怎么会没有关系,你这么聪明,想必也猜到国库亏空是我动的手脚,不妨再猜猜我是如何做到的。”
见顾让不搭理他,便自顾自说下去:“我能手握那么多朝臣的把柄,把控各州的税赋,全得一人襄助。”
他顿了下,略有深意地问:“你就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此处是京郊别院,明明豢养了许多死士,却寂静到了极点。天上浮云缭绕,别院内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廊檐下高悬的大红灯笼,阴影劈头笼罩,一直蔓延到顾让的脚边。
顾让的五感敏锐,能察觉到暗处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很警惕。
舒亲王在防备她。
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错过了晚膳时间,嘴上问道:“谁?”
舒亲王平淡低哑的声音暗藏恶意:“你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啊。”
风停了,大红灯笼停止摇晃,时不时攀附上顾让衣摆的阴影也安静收回了爪牙。
“是吗。”顾让淡声道。
“你不信?”舒亲王没有在她脸上见到料想的诧异,略有失望地收回视线。
“为什么告诉我。”
“他借由你出宫,只为了方便自已行事,”舒亲王道,“你是我女儿,我自然不忍心你被人蒙骗。”
顾让摩挲着腰间的铃铛,铃铛镂空,其上曲绕的纹路膈着指腹,“他为什么会和你合作?”
这话听着像她已经信了,舒亲王注意到她的动作,挑了挑眉峰:“各取所需罢了。作为交换,我会放他回绥国。”
顾让松开铃铛,拿起葵口杯抿了一口茶水,不发一言地起身离开。
荆欢守在别院门口,见状也抬脚跟上。
中年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可娴已经死了吧。”
荆欢浑身一紧,看向顾让,手搭上了腰间的暗鞭,随时等着她的指示。
“偷梁换柱,”中年人似乎浑然不觉,“不错。不过既然他顶着可娴的脸,日后我要见你,就继续通过他好了。”
……
思绪回笼,顾让静静看了赵开一会儿,问道:“赵开,你想回家吗?”
赵开手指一颤,若是那被茶还捏在手里,此时应该洒了大半。
他有些慌乱地回道:“不想!”
他回答得太快,几乎未经思考,听着反而没什么信服力。
顾让神色未变,赵开抬眼撞进她眸中,却觉其中似有深意,没待看清里面包含的是何种情绪,她就已经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了。
她的左手被自己下意识紧紧抓住了。
他罕见地读不懂她此刻的沉默,愈发心慌意乱,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他喉头滚动,涩道:“起码现在不想。真的,我想同你成亲,共你白首,你相信我。”
雨点密集打在黑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穿过屋梁传到屋内。
“没有不相信你。”
顾让抱住赵开,拍了拍他微颤的背。
她只是以为,她又给了他一样不想要的东西。
顾让头一回如此待一个人,不依靠指令与诺言,心底亦有茫然。
幼时顾嘉善和顾敛哭了,只要给颗糖就好,可赵开从来不哭,她不知道拿什么哄,于是只能照搬其他人的。
如今长大了,她好像依旧没明白能给他什么。
只想到什么,便囫囵塞给他。
“想要什么就和我说,想回家了也可以说。”顾让道,“不会不给你。”
赵开手指蜷缩,抓皱了她后背衣料,“你不怪我吗?”
“不会。”
赵开犹有不安,“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吗?”
“嗯,”顾让顺着他的乌发,慢慢道,“不会怪你,不会不理你,不会不相信你。”
语调轻缓,伴着哒哒的雨打声,逐字逐句地传到赵开耳里。他一时不能理解这三句话的分量,只茫然地眨了眨眼,嘴唇翁动了几下,而后雨声渐密,透过鼓膜传到了深处。
潮意在心底弥漫开,滋润着仅剩的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