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了几分,她尝过的滋味,自然也要让这贼货也尝一尝。只是心里还是盼着这伙人可千万别再往里走了,千万别打着火把照见黑衣人的金冠,那可就不妙了。
只是她正一边这么想,一边欲拉着黑衣人趁人不备悄无无声地往后退一点,就见那尖嘴猴腮的胡六举起火把朝洞里晃了晃。
如鸢一愣,果然,人若倒霉起来还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心里更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句,她这个乌鸦嘴!
原本此方山洞颇为幽深宽阔,从胡一刀这伙人站的位置朝右拐进洞弯才是山洞的最里面,一行人站在那里,火把也只能将拐弯处照亮。但胡六拿着火把这么一扫,本是想看看洞里的情况,却刚好扫到离月色不远处站着的一袭孤影。
“妈的,有人?!”
便是这么迅疾一瞥,金冠上一道明晃晃的冷光闪过,同时教他看到了晦暗之中一张满目阴寒且陌生锋利的脸。
胡六骇得险些丢了火把,胡一刀闻声也骇了一跳,立时夺过身边人的火把朝前照去。
已经被发现的黑衣人倒犹然风轻云淡,全然看不见自己身后如鸢那一张幽怨的脸。
“何人在此!”
贼头子胡一刀自是嚣张惯了地一声厉喝,声若洪钟,但照着火把细细瞧清黑衣人的装扮后,却立时变了眼神。
莫说是他,就是身旁的胡六也两眼发红。
乖乖,那一身织金线锦衣,腰间坠着的莹润玉佩,还有其头上戴着的那顶金冠......二人闪着贪光的眼神已经恨不得把黑衣人从头到脚都一物不落地扒下来。
胡一刀一双鹰目虽先瞧见的是此人一身值钱的身外之物,但视线在滑过黑衣人的面容时,倒也微微惊异了一把。
那张脸,便是连他这样的腌臜粗人都觉其当真是堪称俊美,只是神情太过锋利,目色也着实阴冷。
不过他自认这些都是虚架子,便捏住自己匪首的架势上前几步,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入,颇有经验地左右散开,片刻形成合围之势。
一时间,火光不再聚于一处,散开后将整个洞府都照个透亮,也斜映出黑衣人这边两道人影。
如鸢见状心下一紧,万般小心地从黑衣人身后探出一瞧,却瞥见连胡一刀在内的一帮人都似没瞧见她一般,个个惊骇到舌桥不下,却是齐齐看向她身后。
心中狐疑,她便也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只一眼,便当即明白,缘何这帮人会对她视若无睹了。
顷刻间,如鸢脸上也同胡一刀一般的神情,她进的这处地方,哪里是什么荒山野洞,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不是她夸大其词,而是火把敞亮,洞里的布置跟物件一览无余,实在晃人眼。
不论是卧榻、书案、屏风,还是书架、烛台......不是金丝就是银线,不是锦衾就是绣枕,不是紫檀框的屏风,就是黄花梨木的书案,连看似古朴无甚花纹的铜烛台,座下都是栩栩如生的虬龙,甚至一方矮石台上还有个精雕细琢一眼便知其贵重的玉制蟠螭耳香炉,其余金丝软垫、笔墨纸砚一类,人之所需用物一应俱全。
连书案一旁不远处,还陈了一堆参差错落的酒坛子,旁还堆了些碎坛子片儿。
除开那些碎酒坛,如鸢全然不知,这荒山野岭处的一方野洞,怎会有如此富贵又雅致的布置?
但看着眼前一身锦缎黑衣之人,她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高人都爱隐世而居,富贵人家的高人......果然更不一般。
而看得迷眼的胡一刀也在心里不断盘算着,只是他思虑的又与如鸢这个外来货不同。
胡一刀在小泽山上安营扎寨许多年,从未听说过此间荒山野岭之处有人居住,须知泽月山是这一带十万大山里最高的一座,连路都没有,更何谈人烟。
依凭经验,越是渺无人烟的深山,越多凶残猛兽,他平素都从不往这里来。眼下竟有这么一个公子哥儿独居于此,洞中又有那么多颇为金贵的玉石器物,怎么看怎么怪异,莫不是......
猛然间,胡一刀忽从心底想起一事,而一想起这桩事,此般荒山野洞里缘何会有如此种种不凡之物,也就说得通了。
早年间在他还是个愣头青时,曾听人说起过,泽月山在三百多年前不知是元贞年间还是更早的太丰年间,附近曾有一方城池名为泽月城。
泽月城地处要道也曾繁华一时,只是后来有一年天枢战火四起,兵荒马乱,敌军来袭之际,镇守泽月城的城主率领满城百姓据险死守,不肯投降。然风劲弓角鸣,沙场无情,战争的最后,泽月城破,敌军入城屠了满城百姓,泽月城主亦身死其中。
但此事的另一说法是,战败之后,满城百姓的确皆被屠戮殆尽,惟有泽月城主不见踪影。
传闻他不但没死,反而带着自己从泽月城里敛来的巨大财宝遁逃于茫茫十万大山之中,至于他究竟逃到了何处就无人得知了。
自那以后,泽月城便只剩残垣断壁,百年后渐渐荒芜再无人烟,已是归于原始大山的模样,只是关于此间传说却偶有听闻。再往后时间久了,这些传闻孰真孰假也再分不清。
曾有人言见到了泽月城主的墓碑,但所谓泽月城的巨大财宝却依旧不见踪影,慢慢的也就无人再提起此事。
如今看来,这方山洞里的这些东西,只恐怕就是泽月城主的那些财宝。
思绪至此,胡一刀的心中早已怦怦直跳,雀跃的火光似觉察到他的兴奋,便见其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与贪婪。
如鸢察觉到他嘴边贪婪的笑意,心里顿感不妙,手里便扯了扯黑衣人的衣角,示意他小心防备。
而黑衣人被她拉扯着,只是微微侧过首,教如鸢只能仰首瞧见他目带鄙夷却对危险好似浑然不觉的眼神。
如鸢焦急地不知自己还能如何提醒他,便见胡一刀看了一眼黑衣人一身华贵穿着,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忙同胡六递了个眼色,语调一转,满脸堆笑:“这位兄弟......敢问兄弟是何人?怎地半夜在这荒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