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玲杏心中默念一声。
可她深知,她已经没有哥哥了。
珍珠粉色的裙摆微微漾动,像层层叠叠绽放的花朵,久违地跨过了诠明堂的门槛,玲杏抬头,视线淡淡地扫过堂内的众人,师父、薛定爻、其他尊者长辈……还有薛遣淮和洛夕瑶,他们都在。
与前世不同的是,上辈子跟着她来的是两个冷冰冰的师姐,而这次,司见月和宁骁一左一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是保护着她的侍卫似的,她莫名觉得连底气都足了不少,忍不住昂首挺胸。
她现在不是孤立无援了。
至少司见月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
众人见到玲杏皆是愕然一愣,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目光里都看到了疑惑,但没人先开这个口。
薛定爻端坐于主座,面无表情,握着扶手的五指微微收紧。诃竹尊者却像是毫不意外似的,看着她极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来既来了,便安分些。
她视线一转,落在薛遣淮身上。
薛遣淮站在父亲的旁边,他身形高大,浅青色道衫勾勒出他精壮有力的腰身和肌肉线条,轮廓凌厉而冷硬,与司见月给人的少年感差别很大,无不彰显着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而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用一根糖葫芦就想骗她叫哥哥的小男孩了。
薛遣淮眸光微动,看她的眼神也是陌生的,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或许是他们都变了。
洛夕瑶冷着脸站在他身侧,她个子娇小,踮起脚来也才到薛遣淮的下颌处,虽然暂时没再装楚楚可怜的傻白甜了,却也还维持着惯有的面具。
玲杏并不担心她会把苦忘崖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怕鞋子里被玲杏扎了一把银针,洛夕瑶也只能忍着疼,咽下这个哑巴亏,谁叫她给自己塑造了这么个憋屈的人设呢。
宁骁上前一步,给诸位尊长行过礼,玲杏和司见月也跟着行礼。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不出所料地就被薛定爻一票否决:“不行。”
“季玲杏尚在思过期,她心术不正,又犯过谋害同门的前科,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玲杏咬紧牙关,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此前她跪过师父,跪过天地,却唯独只向别人跪了这一回。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师伯,弟子玲杏这两个月来已经深刻反省,对于洛师妹我也愿意道歉,承诺日后会好好尊师重道,友爱同门。请师伯给我一次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
薛定爻没有说话,诃竹尊者倒是颇为意外地捋了下白须,这还是季玲杏头一回这样低声下气。这小姑娘素来倔得像头蛮驴,以往她便是做错了,也都是理直气壮的,哪有这样诚恳认错过。
“我已于日前重铸剑骨,修为恢复大半,经此挫折后我也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是问剑宗的亲传弟子,问剑宗既然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对于鬼将军亦有把握能与之一战,还请师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负所望,全力以赴。”
“死丫头嘴不贱的时候,还挺会说话的,连我都觉得怪有道理。”宁骁撇了撇嘴,侧首跟司见月小声地嘀咕道:“不过,她怎么什么事情都说有把握,她在自信什么?莫不是唬我们的吧?”
司见月也小声道:“是的。”
宁骁:“……”
见薛定爻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玲杏乘胜追击,神色恳切地放出大招,她抬起手来,指着司见月声泪俱下道:“师伯,不瞒你说,我与司阎成婚后感情极好,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他每日都要粘着我睡觉,否则便要失眠,一失眠就容易精神力不足,精神力一不足就可能在对付鬼将军的时候分心,一分心就会必死无疑!”
她越说越严重,比宁骁还会夸大其词。
铃杏巧舌如簧,滔滔不绝地把司见月形容成一个没了妻子就要死要活的痴汉,在感觉到宁骁憋笑憋得快要当场去世,以及司见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后,她这才勉强收住,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跟着去百利无一害,恳请师伯再信我这一回。”
不得不说,她的诡辩能力相当老辣。
但也确实有可取之处。
众人大眼瞪小眼,又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为难的赞同。但决定权仍然捏在薛定爻的手里,还得等他发声才行。
洛夕瑶却听得眼角狂抽,拳头都硬了。
这副惺惺作态她何等熟悉,一眼便看出,季玲杏分明是在模仿她曾经惯用的以退为进的战术!
可恶,可恶。
薛定爻还是不肯说话,诃竹尊者便开口率先打破僵局,道:“师弟,我这徒儿玲杏吧,也算是你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是犯过错事,但她本心还是好的,一时鬼迷心窍罢了。她与遣淮自幼相识,两小无猜,他们赤霄双剑的默契度亦是罕有,真到了紧要关头,说不定能助遣淮一臂之力。”
铃杏点头如捣蒜。
心里却道,她才不是做辅助的料。
她的战斗力如此强悍,身法如此精妙,剑术如此卓绝,凭借这三尺寒霜上可除恶劈凡胎,下可辟邪斩妖魂,连抢人头都来不及,又怎会甘于做个默默无闻的辅助,更不屑于躲在男人的身后,失去自己的光芒渐渐地变成一个娇弱无力的花瓶。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时候,最令她意外的是,沉默许久的薛遣淮竟然也道:“父亲,我相信玲杏,此行便让她跟着我们吧。我会好好看顾她,不让她再做错事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就连洛夕瑶都错愕不已。
铃杏大惊,她没听错吧?!
薛遣淮这是在帮她?不是说好的已经恩断义绝了吗?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她忍不住多看了薛遣淮好几眼。
这么多人都发话了,少数服从多数,薛定爻还能拦着不成。他其实早就动摇了,就像诃竹尊者方才说的那样,在座的长辈到底是看着铃杏从屁大点儿的小坏蛋,长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坏蛋的。
从他同意让犯了大戒的铃杏留在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