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越讲越感慨,一个越听越入迷。直到很晚了,桓峤才叫人进去洗漱。
随后俩人规规矩矩地一个睡榻上,一个睡地上——桓峤说夜气比较冷,自己在北地经常睡地上无妨,便很有风度地让沈令晖睡榻上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桓峤就醒转了,沈令晖还睡着。
桓峤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很安静,但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今日要拜见舅姑,所以要早起,桓峤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她。
沈令晖这个时候睡眠浅,桓峤一拍她,她悠悠醒转过来。
“是我。”桓峤轻声说道,“早些起来梳洗吧,今日还要去拜见父亲母亲。”
沈令晖揉揉眼睛,点了点头。
桓峤随即转身推门叫人,一众侍婢早就等在门外为两个人梳洗穿衣了,看到桓峤纷纷入屋,穿衣的穿衣,梳头的梳头。
不得不说,聊天真是增进交流的有效手段,俩人直接跳过三十章欢喜冤家剧情从微妙敌意变异代知音。昨天还满脸写着不熟的两个人,不仅能接纳彼此的存在,还都认识到了对方包办婚姻受害者的身份。
于是,俩人约定,遇到父母亲朋则变身恩爱夫妻,平时则互不干涉。
梳洗好了,两个人朝对方递了个眼神,桓峤一伸手,沈令晖就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沈令晖第一次摸到桓峤的手,果然很是粗糙,好在手指纤长,所以并不难看。
棠儿等几个丫头作为沈令晖的陪嫁,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尤其是棠儿,如今看到沈令晖和桓峤琴瑟和鸣的样子,眼角涌出了激动的泪花:“呜呜呜……”
沈令晖:“棠儿,你哭个什么?”
“卿高兴,棠儿也高兴,所以没忍住……”
桓峤温声说道:“今日伺候的,都额外有赏,讨个好彩头。”
一屋子人齐刷刷说道:“谢主子。”
两人一切停当准备拜谒舅姑之时,东方已完全成了青白色。
太阳微微露出头,散出万道金光,照在墙壁上,温暖而耀眼。
桓彪与沭阳县主早在大堂等候,见到一对璧人,沭阳县主喜道:“般配,真般配呀。”
沈令晖跟在桓璿后面,低眉顺眼,无限温驯的样子。
沈令晖一面走,一面在心里默念着曾学过的规矩——绝对不能出错。
桓彪上了年纪,看着有些威严之色。至于沭阳县主,看起来倒是慈爱。
沈令晖松了口气,按部就班地拜见、叩头。
沭阳县主关切地问:“晖儿,听闻你前一阵子缠绵病榻,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母亲关怀,儿身子已好多了。”沈令晖说道。
“既然嫁进桓家,就是桓家的新妇了。”桓彪挥挥手,旁边一个侍婢端过来一盘时令瓜果给了二人,“晖儿,以后但把这里当自家看待。峤儿,你多年在外,如今终于成了家,得好好待晖儿才是。”
两个人应是。
桓彪又说:“我同你们母亲,都不是难相与的人,桓家的土地田产,也可保你们一生衣食无忧。”
沈令晖说道:“儿既执掌蘋蘩,一定谨尊为妇之道,侍候夫君,敬奉双亲,和睦宗族,兴旺家业。”
桓峤也应道:“儿等定不负先祖所托,双亲所望。”
拜过舅姑,沈令晖神清气爽极了。一离开众人视线,恩爱夫妻立马默契地变回说好的状态,桓峤外出有事,先走了,没有随沈令晖一起回房,沈令晖由棠儿搀着回了房,换了更干净清爽的一身打扮,坐着看书。
棠儿见沈令晖似乎心情不错,便试探问道:“小姐觉得桓都尉可还不错?”
沈令晖点点头:“还成吧,比我预想中好。”
棠儿笑了,说道:“想来是的,昨夜我们几个都听到说笑声了。”
昨夜桓峤说起自己五谷不分的窘态、拔草连秧苗一起拔了、抄书的钱不够生活才去木匠那学手艺讨口饭吃,她确实笑得很大声。
不过桓峤自己也没当一回事,俩人一起笑得很开心。
——那得归功于桓峤心态很好,因为那年桓峤差点颗粒无收。
能把自己的悲惨历史当笑话讲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下午桓峤回府的时候,收到了署名“令晖”的束脩几条,一问,果然是沈令晖送的。回到和沈令晖所住的别院,见沈令晖早已命人准备好餐食,招呼桓峤一起来用。
“卿这是作甚?”桓峤疑惑道。
“夫君忘记了吗?昨晚说好要和你拜师学艺的呀。”沈令晖说道,“束脩几条,聊表心意啦。”
桓峤本以为她昨夜是说着玩的,便说:“卿莫说笑了,怎用得上这些?”
“怎么用不上呢?拜师傅就是要好好拜的。”沈令晖反问,“平民百姓若不稻稼农桑,从事百工,我们又如何有饭吃,有衣服穿呢?”
桓峤看她的样子觉得有趣,说道:“峤有一点不明,这样的粗疏活计,许多名门闺秀大概是避之不及的,卿为何会如此热衷呢?”
看着桓峤好奇的样子,沈令晖想,总不能说“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等死的日子不如找点事做”吧?
于是沈令晖说:“什么活高贵,什么活低贱,是人规定的,而不是它本来如此。”
桓峤听后,挑挑眉:“诚如卿所言,峤也是如此认为的,卿能有这样的识见,或许亦是峤的福气。”
“听父母说,少时你我曾见过,不知道卿还记得?”
沈令晖摇摇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妾早已经不记得了。”转过头去看桓峤,“夫君也是听父母说的,想必也不记得了。”
桓峤含笑诚实点头:“是,不过卿之令名,峤倒是略有耳闻,传闻沈氏女工于诗书,有咏絮之才,不知峤是否有这个福气,可以得卿赐作?”
沈令晖有些为难,但很坦诚地说道:“妾出嫁之前不慎落水的事,想必夫君也有所耳闻,好多从前的事已不记得了,诗书亦忘了大半,所以恐怕要令夫君失望了,待妾好好休养,再为夫君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