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什婆婆对病人身世来历的询问,病人一点也回答不了,看样子她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在进入教堂之前的全部事情了。
神父说这是可能的,冰冷的暴风雪损害了她的一些身体机能,昨晚她的突然发作就是证明。可怜的孩子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就算没有失忆,她也可能也不会知道该去哪里安身。塔什婆婆想起病人昨天身上穿的布条条,在心里叹了口气。
婆婆瞧着在自己的旧衣服里身形瘦削,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陷,满眼惊慌不安的女孩,心情激动起来,“神父……我们能……您能发发善心……收留她吗?我可以……您看这样,行吗?”她语气激动地说。
回风村地处偏僻,这几年风调雨顺,村里很久没有出现过流浪汉了,况且这还是一个孩子!塔什婆婆动了恻隐之心,向神父提议减少自己的一部分薪金来让这个女孩留下来。
“当然,当然,”神父举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塔什婆婆不要着急,一切他都已经想好了,又转过头对病人说,“最近教堂里的杂事有些多,我打算给塔什婆婆找个助手,怎么样,你愿意留在教堂工作吗?”
“愿意,我愿意留下来工作。”病人感激地看了看神父和塔什婆婆,说。
塔什婆婆高兴地一只手握了握神父的手,另一只手握了握病人的手。
“好,这件事情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件事呢,我们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你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塔什婆婆说。
“我不知道该起什么……”病人想了想,没有主意。
“那请神父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塔什婆婆说着看了看病人——病人点点头,又看了看神父。
“让我想想……”神父见病人点了头,就认真地想起来。神父向四下里看了看,瞧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封面绘有戴着桂冠的玛利亚教宗画像的祈祷书,“戴桂冠的玛利亚……戴着桂冠的……劳丽达,就叫劳丽达,怎么样?在有些语言中,劳丽达有‘戴桂冠’的意思。”
“好。”
“劳丽达……这个名字好!伟大仁慈的教宗玛利亚会保佑你今后都平平安安。”塔什婆婆说着把握成拳的右手放在左侧胸口心脏处,又拿起来,握着拳的靠近指根的手指部分抵在低下来的额头上,做了一个祈祷手势。
神父交代劳丽达还需要卧床休息一天,明天才能起身活动后,就离开了。
“他真是个好人,是不是?我在这座教堂里干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见到心地这么善良虔诚、弥撒祷词说得这样好听,知道得那么多,却又那么谦虚的神父。今天的主日弥撒你听到了吗?说得真是好极了……”塔什婆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平时教堂里只有神父和婆婆两个人,神父显然不能作为谈话的对象,婆婆又不能时常出去和村民们扯闲话,“那样不好,会降低神父在别人心中的威严。你想想看,作为教堂人员的我……我们,这么喜欢四处说话,让人家怎么想神父呢?当然啦,你还是个孩子,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和村里的其他孩子跑跑跳跳对身体也好……神父说,你的身体在雪里受了伤,虽然现在已经没事了,但也要注意休息……”话题又转到了神父身上:
“神父来的时候带了整整一箱子的书,”塔什婆婆用手比了比箱子的大小,兴致勃勃地接着说,“会的魔法也多;画起法阵来姿势又好看,效果又好。有时候都不用真的画下来,在空中画就能起效——你昨晚就是被神父在半空里画的法阵治好的。”
“塔什婆婆,我能学魔法吗?”劳丽达孤身一人不知为何来到了异世界,幸而遇见了肯收留帮助她的神父和婆婆两人,但内心无法说出口的惶恐和孤寂依旧让她痛苦不安。听到塔什婆婆说到魔法,劳丽达本已绝望的心中重又燃起了回家的希望。
“有的人能学,有的人不能学,这不一定。”塔什婆婆害怕劳丽达会失望,提前给她做好准备,“等明天你能下床了,咱就去神父那,让他给你看看能不能学;能学当然最好,不能学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咱整个村子就神父一个人会——就算是城里,会的人也不多。”其实,塔什婆婆根本就没有进过城。
劳丽达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婆婆,这里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我收拾干净是什么样子。”劳丽达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对塔什婆婆说。
“有,有,有,在这里。”塔什婆婆从床头柜的一格抽屉里拿出一面背面是铜制的、无柄的椭圆形镜子。“今天我出去打床的时候,还得记得打一个又小巧又精致的床头柜给你来放东西。”婆婆小声地自言自语。
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像稻草一样的乱糟糟的头发,颜色黄黄的、没有光泽,长度到肩头、向四下里自由野蛮伸展;嘴唇虽然起皮、干裂,但仍然能看出饱满的唇形和鲜红的色泽;由于饥饿和营养不良,皮肤蜡黄,颧骨高高隆起,两颊和眼窝深陷;镜里的“劳丽达”也在专注地凝视着她,这双眼睛和梦中的一样,也是灰色眼眸!劳丽达受惊一般的把镜子向前扔过去,镜子落到了柔软的被子上。
“哈——哈——哈,怎么,你被自己吓到了吗?”塔什婆婆顺手捡起镜子,放回到抽屉里,一面逗趣地说,“等你完全养好了,养到两颊挂上了肉,身上白白净净,头发又滑又亮,保管成咱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就相信你的塔什婆婆吧,准没错!”
劳丽达注意地瞧了瞧塔什婆婆的眼睛——是蓝色的。神父的眼睛似乎也是蓝色的,劳丽达用力回想。
“塔什婆婆,为什么你和神父的眼睛都是蓝色的,而我却是灰色的?”劳丽达装作有些失落地问。
“每个人的眼睛颜色都可能是不一样的……灰色的也很好看……很好看……”塔什婆婆说话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
“灰色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吗?”劳丽达追问。
“有什么特别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去问神父吧,对,神父,你问问神父……我说不清楚……”塔什婆婆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午休时间到了,你还是病人,要多多休息。我也要出门去给你打些日常家具了,咱村里的木匠木工活可好了。”
劳丽达道了谢,塔什婆婆挥挥手,就打开门,出去了。
“劳丽达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