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城郊高架拖着它支离破碎的身姿疲惫地匍匐着,它似乎为了与沉寂的环境契合陷入了美好的沉睡。突然,一旁一个白色的鼓包猛的站战栗了一下,抖落了它身披的掩护,隐隐露出寒刀光泽的铁皮。
裴亦一个翻身上了装甲车后,拍掉了残落在棉衣上的冰晶。但他仍没有摘去那个看上去令人气闷的头盔,而是从车尾走到了车头的操控台旁。数条交织的殷红曲线在毫无章法地游走,但侧方的显示屏上始终没有出现那令人振奋的绿标。附着着冰碴的对讲机被随意地遗弃在主驾驶座上,窸窣地响个不停,裴亦被这微弱的杂音吵得有点心烦,便一步跨至座椅旁,正当他拾起这个老旧的对讲时——
“你来的有点儿晚。”一个略沙哑的男声在及近的脚步声中响起。
“该死,这破车!“声音顿了一顿,又说道。
裴亦按下了对讲机的主控开关后缓缓转身,看到他的同伴正在暴躁地敲击那个褪色的关门控制键,车身又一次次地晃动起来。
“穿过一个城市确实需要这么多时间,”裴亦说道,“我认为我的步行速度不慢。”他顿了顿又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把那可怜的东西敲坏。”
“啊,简洵那精明的老头子把你放到了城南?我应该料到的。”他嘟囔着说,“不过,这旧东西只能这么干。看!”下翻的破门终于妥协地发出吱嘎一声,颤颤巍巍地合上了。
“希望是这样,你去干嘛了沈大虎?”裴亦终于抬手摘去了头盔,将它与被紧接着扯下的护目镜放在右侧的架子上。
被称为沈大虎的沈栋站在暖风口前拍打着自己的棉衣,“随便逛逛。”他含混地回答道,脱下了身上厚重的防护。“我什么时候得回趟方舟,这棉衣的供热系统又不好了,风大的时候吹上来简直就要直接把我送走。”显露出真正身形的沈栋又拿起了那个被关闭的对讲机,调大了音量,“这里头讲了点什么?”他其实并不高,也不壮实,只是他那张胡渣没剃净的圆脸给人带来了点错觉而已。
“找铀这种事交给无人机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来。”
“就是,VSL(Vessel Science League,方舟研究所)没看到这个季度5:1的数据吗?”
“别嚎了,想想北境吧,据说那边每个人每天都要交足工时才能吃饭。”
“那还是我们吃压缩饼干更惨一点啊,我上次吃方舟的菜还是三天前呢,我已经快忍不了了。”
“是啊………”
“咔嗒。”对讲再次被掐断。“你是对的,”沈栋朝裴亦耸了耸肩,把那个对讲扔到一边,
“我们这些人就只会发发牢骚。”
“走吧,我们今天往北面点儿。”裴亦坐上主驾驶,用脱去皮质手套的手拉下了锁定杆,等沈栋坐下后,他的右手扶上方向盘,左手在主控台上灵活地快速操作着,随着“嘀”的一声,车发动了,裴亦靠上椅背,踩下油门,任由车子向北驶去。
银装素裹的高楼沉吟着向后退去,隐匿到白茫之中。铁皮车晃动着咆啸过一个又一个不平的低洼。沈栋已经挤身到了一个分析仪旁,上面的数据在不断跳动着,多个仪表盘晃得令人有些头晕。只有出色的铀矿分析师才能觉察其中的端倪。
裴亦将车换成自动驾驶模式,接着,放出了车上唯一一架小型无人机。飞行器在裴亦的操控下转动着扇叶在原地转了个身,超过装甲车消关在了远方。
“那是什么?”裴亦突然指着无人机传送回来的图像说,他又倾身凑近了些,在白茫茫的视野中依稀能辨别出几根耸立的黑柱子。
“嗯?”沈栋并没有抬头。
图像逐渐清晰起来,钢架网络般地支在地面上,众多的黑点在缓慢移动。巨型的机械掩住了一片地面,或者说,一个深坑。
裴亦瞪大了眼睛,这似乎是一个基地,“北境……”他喃喃道,“不可能啊。”
“什么?”沈栋抬起头来,紧闭了一下眼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后,才转过来,“哇!”他急步走近挖制台,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不,这很像……”话没说完,图像便剧烈地抖动起来。模糊之中,一条黑色的掠影划过屏幕。
“Fuck!”裴亦见状赶忙升高无人机,操控着它左右折返着后退,但似乎无人机并不只受到一个方向的攻击。仅有一面的视野让裴亦无法躲掉两面夹击,它做了最后的剧烈的挣扎后,屏幕黑了,只传出“咔啦咔啦”的盲音。
“北境人!”裴亦猛地拍了一下控制台,停下了车,神情不耐地向后仰靠到椅背。
但他又立马跳了起来,打开了红外线探测仪,却发现两块红色密集的区域离他们很近,处于刚刚坠落的飞行器与他们之间,或许是因为对方看到高速飞行的无人机愣了一秒后才做出了射击的决定。
裴亦与沈栋对视一眼后同时做出了反应。裴亦从一旁的凹槽中掏出了枪支状的武器,沈栋又套上了自己的棉服并把裴亦的头盔和护目镜扔了过来。裴亦接过他的物品快速地穿戴上,他收紧了拿枪的手,紧盯着面前的屏幕,一旁拿着望远镜观察的沈栋也屏住了呼吸,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们和北境人并不是没有碰过面,但那也仅仅只限于碰面,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两端遥相一望,随后又各赴目的地,心照不宣。不能说愉快,但也可以称的上和谐。然而,现在的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尽管仍处于困惑之中,裴亦也可以肯定,他们现在就像被围困的小偷,而且不知为何,对方的敌意极大。
黏腻的汗水将手与手套粘在了一块,略快的心跳在无形之中施加着压力。紧盯着一片雪白的双眼虽然有些酸胀,但两个人中没有一个移开视线。
他们完全可以赶紧调头撤离,但不幸的是,两人都看到过方舟中被围困的小偷迈出一步后就被一枪毙命的场景,利弊的权衡下,他们没有动。当然,他们的这种行为不能完全用理性解释,沈栋曾说过:“我不知道,但好像有种神秘力量在指引着我。”
两人仍一动不动地站着,尽管已经开始四肢僵硬肌肉紧绷。
“车里的人!下来!”一个不同于方舟口音的声音响起。终于,他们看到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