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良买的这套小别墅傍山,她小时候还爬过这座山。
那时她穿着拖鞋,走在露气湿重的台阶上,一不留神差点滑倒,幸好脚下被一个小石丘挡住了,她将旁边的杂草扒开一看,那个小石丘竟然是一个人的坟墓,就这么放在台阶旁边。
接下来爬山,她不再看树木小草,专门找这些坟墓,数她一路来看到了多少个坟墓。
后来这座坟山下面建造了一排别墅,听说有个干活的工人晚上出来摔河里淹死了。人们都说这山阴气太重,山下的别墅也不能住人,所以那时候这排别墅都没人买,价格降了又降。周海良从来不信这些,他买下来认为自己赚到了。
回到周海良的别墅,她站在大门外面,感到一阵窒息与压迫,就好像这座别墅和这座山都压在她胸口似的,她上不来气,一阵头晕目眩。
跟着周海良走进大门,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她静静等待他今天晚上要说的那件事。
“我听你奶奶说,你交男朋友了?”
周黎愣住,“我有奶奶吗?”
“你给我好好说话!”
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她笑出声来,往沙发上一靠,拖腔带调的:“嗯,交了个男朋友。”
“是哪个臭小子?”周海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仿佛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
周黎皱起眉头,他怎么能说温舒维是臭小子呢?而且温舒维才不臭呢!温舒维比他仓库里那些满身汗味和好多天都不洗澡的工人香多了!
“是谁?”
周海良又问了一遍。
她嘴角上扬,“温舒维。”
之前周海良一直在撮合她和温舒维,可以见得他对温舒维是非常满意的。这可能是他们父女这么多年以来意见第一次达到一致。
她心里美滋滋的,没看到周海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你和温舒维在一起了?”
从他不可置信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反对,周黎嘴角落了下来。
“对啊,怎么啦?”
周海良沉下口气,“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现在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跟我说不合适?”
周海良低头不语。
她也沉默许久,胸中怒火渐渐平息,“那你觉得,我和他哪里不合适?”
听过来人说,有两种女人婚姻不幸福,一种是不听父母话的,一种是太听父母话的。
既不能听,又不能不听,那她干脆把好的坏的都听一遍,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客厅里静悄悄的,周海良貌似在想他们哪里不合适。
她也在思考周海良反对他们的理由,可是她真的想不出来。温舒维相貌身高没得挑,品行学历更是无可挑剔,工作收入高,前景也好,还是本地人,配她绰绰有余了。她甚至感觉自己高攀了温舒维。
“他年纪太大了,比你大六岁,你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周海良想了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个破玩意。她暗暗翻了个白眼。
“年纪大吗?还好吧,不就比我大六岁?”
虽然她也不怎么满意温舒维的年纪,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而是她从网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要走下坡路。她怕自己如狼似虎的时候,温舒维已经坐地成佛了。
周海良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合适,你跟他在一起,你迟早得后悔,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那就等我后悔的时候再说,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貌似很有主见,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因为温舒维,她再也听不进任何不好的话了。
“要是没其它事情,我就回学校了。”
周黎从沙发上起身。
周海良也跟着起来,“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啊?你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怎么了?”
她朝门口走去,“不行,今天晚上我们小组要开会。”
“去哪儿开会?你们组里有没有男的?”
她真的无语了,每次进新班级,分配新同桌,或者是寒暑假组织实践活动,周海良总要问她,是男的女的?有男的吗?男的有几个女的有几个?就好像那些男的都要跟她有点关系一样,其实她没有那么受欢迎。
“一个男的都没有,我们在自己的宿舍里视频开会。”
“噢。”周海良这才松了口气,但依然跟在她身后,“你打算怎么回学校?我送你回去吧?”
周黎白眼翻上天,“不用!路边上就有自行车,我骑回去!”
她握住门把往下一转,瞬间把门拉开,整个人逃跑似的往外冲。
忽然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她眼前不再是漆黑蜿蜒的小路,而是女人漂亮干净的衣服。她像是突然刹住的汽车猛地顿住,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这女人一头棕色卷发,每一缕头发丝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以最完美的形态垂在胸前。她里面穿着黑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羊绒大衣,一双粗高跟鞋让她身材比例趋于完美。
要是光看这身打扮,她无疑是个美女,但是看到她的脸,就觉得有点清汤寡水了,说好看不好看,说难看也不难看,还行,看一眼就忘,扔人群里半天找不着。
“你好。”
她似乎是认出了周黎,笑着打起了招呼,眼角的鱼尾纹更明显了。
要想看一个女人过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吃过苦受过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去看她的手。
有很多中年女人用粉底把脸拍得跟死人一样白,却和脖子是两个颜色。一伸出手来关节粗大皱纹密布,却浑然不知,一心只把脸弄得漂漂亮亮的,但是手却在静悄悄地暴露。
周黎视线穿过她层叠的袖子,直直地看向她的手,心里已经了然。
也对,什么锅配什么盖,就周海良这德行,怎么可能找个千金大小姐回来。而且周海良这么现实,不可能找个祖宗回来供着,定是要让她当牛做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