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歧视这个女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连当牛做马的都不如。在周海良家里,这个女人的地位绝对是要比她高的。
她冷笑一声,“好个屁!”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女人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措地看向了周黎的身后。
周黎也朝身后看了过去,虽然她已经不在乎了,但作为女儿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
“她是谁!”
她替她死去的母亲问一下,顺便也替她死去的母亲生个气。
周海良跟她理直气壮了二十年,此刻脸上竟出现了心虚的表情,他同时避开这两个女人的视线,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笑哈哈了半天,他嘴里蹦出四个字。
“买保险的。”
此话一出,周黎和那女人都愣住了。
周黎脚趾抠紧鞋底。
卧槽!竟然是卖保险的!
又他妈丢人现眼了!
她知道周海良跟几个卖保险的关系还不错,以前清明节端午节,她们总会给周海良送自己家里做的青团子和粽子。而且她特别喜欢吃,每次送来的那些吃的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面前这个女人可能就是那些青团子和粽子的制造者,周黎心中充满了愧疚,打算跟她郑重地道个歉,结果这女人眉心紧蹙,一脸不满地看着周海良。
“你怎么还瞒着她呀?她早晚要知道的。”
周黎再次傻了,眼看着这个女人亲昵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了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过,充满了宠溺与慈爱的称呼。
“小黎,其实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周黎因为这个称呼浑身哆嗦了一下,身上跟有一群蚂蚁爬过似的。她抖掉肩膀上的手,看着面前的女人,非常严肃认真的样子,“你眼神真的很不好。”
“周黎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海良狗急跳墙。
女人却笑了,“你爸爸挺好的,挺幽默的。”
还是他们中年人会说话,傻逼都能说成幽默。
周黎在心里为她默哀几秒,然后越过她走了出去。
“祝你们早生贵子。”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生个屁的孩子!
要是他们有了孩子,那他们就是一家人,她就成外人了。周海良挣的钱本来都是她的,现在却要多分给一个人。如果他们再有了小孩,她将来得到的钱就更少了。
快骑到出租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家超市,她平时会来这家超市买自己喜欢吃的蔬菜和水果,但这次她进去带了两瓶酒出来。
其实她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她根本就不喜欢周海良。可能小时候特别喜欢周海良,但是这么多年的斗争,那点感情早就随着时间淡去了,她也忘记小时候喜欢周海良的感觉了。
这么多年以来,在周海良和老太婆的影响下,她变成了一个暴躁易怒,自甘堕落,怨气冲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憎恨与恶意的人。
她又开始想那个问题,为什么从心理上毁掉一个人不算犯法?为什么死亡的定义如此片面肤浅?只有身体失去生命特征才算死亡吗?那行尸走肉又是什么?
在她看来,摧残一个人的精神,比杀死一个人的身体还要可怕。
因为杀人是快狠准的,受害者的痛苦达到巅峰后会慢慢结束。但是摧残一个人的精神,她不会死,她会活着接受这场持久的痛苦,一直到她身体死亡的那一刻。
所以她一直认为心理健康永远都要比身体健康更重要。因为身体生病,可以找医生治病,但是心理疾病,只靠药物是没有用的,她只能靠自己。而且身体生病,人不会立刻死,但如果心理疾病发作,人就有可能会从楼上跳下去,会跑到大街上冲向那些奔驰的汽车。
以前她从来不会害怕自己变成那样。
但是现在有了温舒维,她变得会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像以前那样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她还记得温舒维说她是亡命之徒。
不过,她最近一直在变好。
虽然她现在已经拧开了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难喝得要命,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咙就跟上了把锁一样。可是吐出来又觉得可惜。这是她花五十块钱买的二锅头,再难喝都得咽了!
她抱着赴死的心,艰难地咽下去,从食道到肠胃,好像起火了,烧得她心脏都疼了起来。
这口酒是她替死去的母亲喝的。
接下来的这口酒是她为自己喝的。
舌尖碰到热辣的酒水,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真他妈难喝啊!
还是拿去做香喷喷的红烧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