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沈清舒一直呆在家里,闲时弄花抚琴,日子倒也过得清闲,只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偶尔能从后厨里得到些京都不太太平的推测。
譬如说,哪道菜的原料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没有从城外运来,抑或是什么专门做糕点的铺子今日没有开门之类。
虽然一直没有喊杀震天的乱声,但总有几天晚上不远处的某某府上火把一燃便是一整晚,第二天便会听见说哪家又被抄家的消息,足以见京都这些时日的不太平。
沈清舒一面忧心母亲,一面忧心李瑞,素来颇有些圆润的脸颊也渐渐消瘦起来,有些大姑娘的影子了。
李瑞时常能通信出来,与她说的大都是些日常,朝堂之事闭口不提,只有沈母的消息每次都有提及,却是说哪里哪里都未曾有消息传来。
她是在一个灰雾蒙蒙的早晨第一次收到了信誓旦旦说母亲下落的消息。
“你是说,那人让我去杏花胡同的凉亭?”
知春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小姐,送信的伙计语焉不详,连个信笺都没留下,奴婢瞧着事情或许不太对劲。”
这一层沈清舒又哪里会想不到?
只不过……“事关母亲的安危,即便有诈我也必须得走这一趟。”
知春担心的便是这个,她还想再劝一劝:“不如我代小姐去一趟?”现在朝堂上形式很乱,开始时太子殿下被诘难,手下官员被免职许多,但后来不知为何,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四皇子派系的官员都有被入狱抄家者,简直像是乱成了一锅粥。
小姐现在是下过圣旨、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这样的消息实在不像是安了好心,自然是能避则避。
沈清舒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还是要去。”
窗外蝉鸣声悠远,空气中压抑的水汽让飞虫都低低停在花叶上,人身上亦是黏腻腻的一层,沐浴完一会儿便出一身的汗。
知春见小姐主意已定,只好道:“天热得早,我让人给小姐端盆冰来。”给傻站在那里打扇子的映夏使了个眼色,把人叫了出来。
沈清舒旁边自然有懂事的小丫鬟接了映夏手里的扇子,安安静静的打起扇,沈清舒则是看着两个人打着眉眼官司,在心里摇了摇头。
其实这次出门,她还是在未曾深思之中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又比如,在她心里,情谊远比性命重得多。
一次赴约而已,她有人手,有武功,刀山火海去得,阴谋诡计破得,有什么不能去的。说实话,真刀实枪她反而不怕,言语陷阱也不怕,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赴约本身便是中了旁人的计,给父亲或是爱人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去之前还得做些准备。
而知春喊映夏出来,也是想让她再劝一劝小姐,若是不然,便要想办法确保此行无事:“离傍晚还有些时间,我会想法子再劝小姐一次,到时候你别再傻站着了。”
映夏向来唯知春的话是从,但从来知春都是听小姐的,这次怎么不一样了?
“可是小姐说……”
知春点了点映夏:“小姐是担心夫人,但是,”她叹了口气:“我怕小姐是关心则乱了,夫人武艺比小姐还高,这次又是主动离家,应该并不会有事,反倒是小姐……”
她话有未尽,但是意思映夏却是明白了。
她反过来拍了拍知春:“知春姐姐,我就问你,这么多年,小姐做的决定哪一次错了?再说了,还有我看着呢,有人冲上来要对小姐不利,我第一个不答应!你就放心好了!”
知春看映夏握着拳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倒不是有什么人冲上来,罢了,既然你与小姐都这样说,那便先这样吧。”
私下里却派了人出去打听今晨送信之人的行踪去了。
这是她的分内之事,沈清舒亦知晓她的担心,只不过她的安排还要更细密一点。
映夏得了知春姐姐的令,悄悄和小姐耳语,探问道:“小姐,你到底还安排了些什么?”
沈清舒无奈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天色很快就沉了下来,积蓄已久的沉云也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续不停的敲打在青石板上。沈清舒随意扯了个缘由同父亲说过,便乘着马车去了杏花胡同。
一路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亦是行色匆匆,若是未曾带伞,便几乎都是跑着的。
知春坐在沈清舒旁边的位置,一边斟茶一边将探听来的消息告诉自家小姐:“今晨送信来的伙计是青云阁的一个跑堂小厮,说是今晨在堂里打扫清洁时,有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文士进来喝茶,那人点了一碗面,结账时请他跑个腿,便是来我们府上。只是据他形容,那文士样貌普通,脸上亦无甚特殊之处,因此我们便一直没有找到。”
青云阁是家茶楼,也兼做酒楼,平日里文人学子也很爱去那聊聊天,让跑堂小厮给自己跑腿更是常有之事,靠这个来寻找幕后之人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因此这线索到这便算是断了。
只不过,知春也不是只知晓这些,她把茶递给小姐:“不过这杏花胡同奴婢却是查到了些别的。”
沈清舒所知,这杏花胡同所住,大多是些“中产阶级”,宅子不大不小,住户要么是些世代相传的小吏,要么是些根基深厚的二等商贩,虽然在这偌大京都里不算显眼,但论起来,日子过得未必不如世家大族轻松快活。
那边的凉亭许多,都是沿着桥建的,周围树木高大,环境清幽,很适合谈事情。
所以知春说查到了些东西,沈清舒还是有些诧异:“查到了什么?”
知春道:“这里住户众多,官、吏、商,什么背景都有,为了坊内不生事端,所以每五年都会由大家票选一位坊主出来。一般若是两家有了不平之事,便会请坊主公断,而除此之外,坊主最大的职责便是那些凉亭的使用之权。”
“你是说……”
知春见小姐已然明白,便点了点头:“有人曾听闻这位坊主在一次席间醉酒,称见到了大人物,本以为是好事眷顾,却没想到是为了那凉亭。”
马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