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弭灾、求福、报谢。
书写在纸上,看似短短六个字,却凝结了民众最真实的心愿。
路瑶心有感触,一舞过后,她从祭台上退下。
贵为皇后,此时她并不能离开,还要继续留在现场等祭祀结束。
一下来,就有人领她到萧凌旁边去,依旧是卓公公侍奉,瞧见她后,勾腰微微笑,随即退后,让她与萧凌并行。
听到动静,萧凌侧头看了过来。路瑶手里的羽翟还未放下,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索性就继续保持遮面的姿势。
从他的角度瞥眼,落入眼中的首先是她头上花里胡哨的发饰,除去梁朝人最爱的金玉,还有十几根羽毛,这是梁朝祭祀的传统装扮。
再往下,才能瞥见她的眉眼,精心装扮下,越发精致动人,不见她张嘴说话,现在单看着还真像模像样。
视线落到她交臂在胸前的手指,白嫩纤细,起舞时做出的拈花姿势格外漂亮,只要一闭眼,刚才的舞姿似乎又在脑海中跳跃。
萧凌目光凝注片刻,随即很快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止萧凌在看路瑶,路瑶同样也在打量他。
两人距离挨得太近,她一靠近,就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香味,这还是之前闻到的味道,淡淡的却很好闻,她说不出确切是怎么一个味,却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
不像是香料的味道,难不成还是体香?
路瑶虚头巴脑心想着,这个念头没在脑袋里盘旋多久,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这味道固然好闻,可今日的萧凌显然更加耀眼。
他今日穿的是特制的吉服,三指宽的腰带束得一把劲腰,照旧是黑红二色,在边缘处绣着龙纹和祥云。身上布料是特供皇族的云锦,看着普通,实则寸尺寸金,仔细去看,流光溢彩,珍贵无比。
不过再珍贵的物件,也是拿来配人的。
云锦固然稀有,但萧凌的相貌以及气度却衬得它不过如此。
路瑶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心中忍不住叹息。
这狗男人固然可恶,却实在美丽。
祭祀长达两个时辰,直至未时,才堪堪结束。
这时候,路瑶的腿脚早就站得麻木了,听到钟声落,一直端着的气也松下,随之而来是迟钝的痛感,因站得太久和身体一直紧绷,肌肉酸胀,早已渗入骨髓,只是稍稍一动,腿脚便失力要往地上跪去。
索性及时伸来一只手,把她拖住,使她免于跪地,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
路瑶不用抬头看,都猜得到这手的主人,除了一直在她旁边的萧凌,又有谁敢当众触碰她。
待她站直,夏花等人接手扶住人后,萧凌就收回了手,路瑶靠近了些,小声与他道谢。
萧凌并未言语,他率先往寒山寺里走去。
叩拜天地神佛的过程是完了,但祭祀还没结束,准确来说,这才刚刚开个头。之后他们要在寒山寺用素斋,聆听经文三个时辰,到晚上还需沐浴更衣,等待隔天梵钟敲响,这祭祀才算得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只是这么一套搞下来,今晚他们一行人是回不去了,因此,他们最初的打算便是要在寒山寺过夜。
幸好寒山寺作为梁朝名寺,几百年历史里,梁朝皇帝拨款扩建多次,足以容纳这么多人,不然有些人指不定还得睡地上。
萧凌走出了好几步,路瑶才跟上,一众人又顺着台阶走走停停。
现在正是炎炎烈日,为了此次祭祀,穿得都是一层包一层的吉服,地位高些的人还好,有人给打伞,像那些下面的臣子,则是汗流雨下,里面中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及其难受,也实在不雅观。
因此,在用过素斋,看着距离诵经还有些时辰,萧凌便下了命令让他们回房先歇息。
萧凌与路瑶作为当中地位最高的两人,他们分配到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祭祀期间,忌荤,同样,也忌同房,因此男女都是分开住的,一个在南院,一个在北院。
但路瑶两人特殊些,他们独自占了一个小院,房间相隔。
瞅着萧凌进了房,路遥也进去了,她进去第一件事便是换上身上的礼服,这礼服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过繁重,压得她浑身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回想,自己竟然能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完成祭天舞,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牛!
太牛了!
不愧是她。
路瑶在心里夸赞了自己好几句,才伸手,让夏花等人帮忙把衣服换下,期间她还提醒她们小心点,毕竟这衣服金贵着呢,不说那些珍奇的羽毛,就当做青鸟眼睛镶嵌的宝石就足够买下京都几座宅子了。
夏花几人自是遵命,一脱下便挂好。
简单擦拭过身体,路瑶换上了轻薄的宫服,午膳用的迟,也过了平日午休的时辰,她早没了睡意。
坐在屋子里半会,路瑶果断起身,屋内闷热又无趣,她打算出去逛逛,正好上次时间紧迫,也没怎么好好看寺内的风景。
于是,路瑶带着春桃与夏花,绕着寺庙转达起来。
寒山寺里种了不少树,大多是上了年限的,其中最庞大的一颗便是主殿的菩提树,树干三人环抱都不足以围住,树荫遮住大半殿堂,在枝丫上,挂着无数的红布,沿着高处垂下来,风一吹,无数的红布条就荡起,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路瑶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些布条上都写着字,她猜是来寒山寺祭拜寄予的祝愿。
她仰头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脖子酸痛,才缓缓放平视线。一颗古树,看过了也没什么太大意思,路瑶想着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停了她。
“皇后娘娘。”
她回头看,原是守真,他还穿着祭祀上的佛衣,站在屋檐底下,合掌冲她微笑,见她看来,他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