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烟袅袅,紫宸殿东边偏殿内被东升的旭日照得似是要发光一般。
春末的阳光已有些刺眼,覆盖到涂禾身上的时候,她微微蹙了蹙眉头,窗外鸟儿叽叽喳喳两声,又很快飞走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但转念又被这愚蠢的想法笑到了,她这样的人也只能去暗无天日的地狱。
头胀得像是要裂开了,印堂穴突突突地跳着,胃里一阵一阵反上来腥苦的味道,无一不在告诉她,你还活着。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顶,熟悉的建筑结构,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在哪里。
她用胳膊撑着,想要起身,“哗啦啦”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抬眼望过去,左脚处的铁链是如此突兀刺眼,铁链的另外一边凿进了墙里。
她不由得自嘲般地讥笑了一声。
铁链的响声惊动了在外面看书的华容,她走进来就看到涂禾正在盯着那根铁链,心里咯噔一下,她尽量温和地说道:“醒了啊。”
涂禾抬起头,头发顺滑地溜到了后面,没什么情绪地应道:“嗯,我的衣服……”
“放心吧,我给你换的。”
“谢谢华、、姑、、姑。”
她叫得不要太自然,亲昵的昵称她向来叫不惯口,可是又不知道该叫什么。
华容也局促地应了一声,她现在只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铁链。
反倒是涂禾比她还要平淡许多。
她这样让华容心里更是有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很抓挠,也很无力。她没想过李观棋会将涂禾囚禁在这里,也没想过涂禾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昨天李观棋给涂禾上锁的时候,她都惊呆了,她想要制止,但是李观棋的表情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不然打断他的腿吗?”
那盛怒下的戾气让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温润开朗的少年或许只是表象。
华容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铁链,现在也只能这样,观棋他、、”
她说不下去了,又能说什么呢?
涂禾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
可在华容眼里,她却像是随时都会化掉、破碎的雪娃娃一样。她心里堵得厉害,她心疼涂禾,又明白李观棋的用意。
屋里安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华容忽然想起陈川不久前送来的鸡汤,就端了过来,“你吃点东西吧。”
“我不想、、、”
“不行,身体熬不住。”
华容端着鸡汤,鸡汤已经没有送来时那么烫手了,温度刚刚好,她舀起一匙送到了涂禾的嘴边,涂禾只能喝了下去。
鸡汤的鲜美压住了胃里翻滚而上的苦味,她身体也暖和了一点。
一直到晚上,涂禾都没再怎么吃东西,也不说话,就靠在床边,发呆。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知道要从哪里想,昨天就仿若一场梦,她在那么临近死亡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侥幸不死,她会怎么活?
如今她真没死,身上背负着的那些东西依旧在,甩不掉活不成,死或活都一样。
晚上的时候,一碗带着血腥气的汤药就送了过来。
涂禾看都没看那药一眼,“不喝。”
她声音没有多大,却冰冷坚硬,冷得人心头一缩。
华容拿着那碗汤药,“何必呢?”
涂禾不吭声。
“你们怎么都这么倔!”华容也动了气。
端药来的陈川直接跪下了,“大人,您还是喝了吧。”
这药引是他亲眼看着李观棋划破手流下来的。
涂禾依旧不吭声。
“我之前想的还是太好了,按照你这次毒发情况来看,还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你需要通过喝药和针灸来阻止毒发,不然你还是会死。”
“可我本就一心求死。”涂禾平静地说道。
陈川见劝不动,和华容对视了一眼,就默默退下去了。
正殿里,李观棋正在看光禄寺拟出来的大婚当日宴会的菜单,见陈川回来了,头也没抬,只道:“他喝了吗?”
“没有。”
李观棋手一顿,将菜单放在了桌案上,绕了出来,径直朝着偏殿走去。
陈川想要跟在后面,被李观棋拒绝:“这么近,你就留在这里吧。”
李观棋来到偏殿,华容还在劝说。
他道:“姑姑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华容眉心轻跳,看向了李观棋,生怕他在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观棋的眸子深邃黑亮,她捉摸不透。
他一步上前,捏住了药碗的另一边,“给我吧。”
华容只能松了手,止住了想要说的话,走了出去,偏殿里只剩下了涂禾和李观棋。
李观棋侧身坐在了床边,舀起一汤匙的药送到了涂禾的嘴边,“是朕救了你。”
他端着药碗的手绑着白色的布条。
涂禾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身体向后倾了一点,“草民叩谢陛下圣恩。”
李观棋不怒反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涂禾,你当时不是放下狠话,若是留下一条命回来,这条命就是朕的吗?怎么现在要反悔不成!”
涂禾冷冷地看着李观棋,不为所动。
她决不能服软。
李观棋继续咄咄逼人道:“朕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这条命是朕的,朕不许你死你就得活着,朕不认的事情,你做了什么都是徒然。这个大理寺卿你当也是当,不当也是当,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
“能不能不管我了?”
“不能!”
涂禾一气之下将那碗药推到了地上,药碗碎成了好多片,药汤也撒了一地。
她的唇没有一点血色,烛火明灭之下衬得她脸愈发苍白,可那双眼睛却黑漆漆的发着倔强的光亮。
从一开始的蓄意接近,到现在的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