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动身了,回城的路上注意安全,”赵长珺看在眼里,并未点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回去后凡事多与浮生、如是商量,他们统领当久了,对类似事情很熟练。”
她相信洛衍川的能力,但仍担忧他可能会被情绪干扰判断,因此提前嘱咐过季浮生和古如是。
“是!”
洛衍川自以为沉着地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对着赵长珺行了一礼,大踏步向外走去。
客栈的大门被他缓缓推开,高高的门槛外是灿烂的夕阳。
温暖的光线落在他的眼睫上,有些滚烫,又有些沉重。
洛衍川迎着光,翻身上马,向前走了几步后拨转马头,对站在门口相送的赵长珺和裴宴安展颜一笑。
这抹笑容极淡,不同于赵长珺近日来见到的开怀之笑,反而像极了在洛河谷初见时,他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的那抹淡笑。
不过有一点不同,它少了几分黯然,多了几分坚定与希冀。
“该向前走了……”
赵长珺朝洛衍川挥了挥手,衣袖上的银纹在余晖的照耀下,光华灼灼。
与洛衍川告别后,赵长珺和裴宴安休整一日,便策马出了主城,往北疆军营驻扎处行去。
主城外是一处开阔的草场,但从草场出去,便都是难行的山路了。
北疆地势险峻崎岖,深山密林横亘在沙场之间,即便是熟知道路的人,也有可能绕上数日。
早已换上劲装的赵长珺跟着裴宴安,牵着马顺着蜿蜒的羊肠小道往山上走。
山道上遍布碎石,杂草丛生。
前路望不真切,抬起头看,只有鸦群在高空中乱飞。
“兄长没有带错路吧……”
赵长珺用长剑劈砍走从左方横斜而来的树枝,又望了望右方爬满苍松绿藤的峭壁。
此时尚是白天,四周的光线却有些暗淡,远处黑魆魆的密林里传不来一点声响。
“这一段路是这样的。”裴宴安温声笑道,“此处山脉与北燕交界,因此并未有百姓聚集,平日里极少遇到人。”
赵长珺点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山道前行,地上枯枝被踩踏而发出的吱嘎声在一片静谧中显得尤为清晰。
一个时辰后,山道渐渐下行,从树丛间向外望,隐隐约约可以辨别出山脚下一条官道的轮廓。
“就快到了。”走入官道上,裴宴安翻身上马,轻笑道。
赵长珺回以一笑,骑上另一匹马,挽着缰绳与他并行。
在日落之前,两人策马抵达了一处沙场,十里外便是北疆军的营帐。
沙场中林立着一块块石碑。
裴宴安示意赵长珺下马,两人默默穿过后,他轻声解释。
“这里之前有过一场大战,战事惨烈,辗转千里方才取胜,数万英魂只能以天地为墓。”裴宴安面容肃穆,“等战事结束,大军回到此地,早已辨不清是谁的尸骨,便尽数埋葬,再按名册立上石碑。”
他指了指临近这一侧的一块石碑,唇角微弯:“这一块是为我帐下前锋立的,他曾单骑逐敌上百里……”
“将军百战身名裂,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塞外风沙渐渐起了,赵长珺望着黑色的石碑,幽幽一叹。
“军旅豪烈之人,能死在战场,此等结局,与岳兄相比,或许还算善终。”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深厚的慨叹。
赵长珺面色一喜,转身望去。
“父亲!”
裴宴安同样躬身一礼,向赵将军问安。
来人微微一笑,一向冷厉的脸柔和了许多。
“有空来看我啦。”赵将军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我们正要去祭拜岳兄。”
在赵将军身后,除了两个士兵外,还有一个面容略显沧桑的妇人,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岳将军的墓……他的……不是在京都吗?”
赵长珺有些疑惑。
“岳兄妻儿都在北疆,最后的遗愿是想回到战场,”赵将军眸中一片苍凉,“岳兄身死后,陈老将军相争许久,最终得到陛下首肯,可以将他的遗骨运回北疆。”
“哎……”赵将军摆摆手,吩咐一个士兵上前牵走赵长珺和裴宴安的马,然后转向那位一言不发的妇人,“嫂夫人,岳兄生前与我闲聊时,总说想见见我这娇养在崧城的女儿,宴安更是数次在他帐下效力,今日便让他们一同去岳兄墓前祭拜吧?”
“一同去吧,我夫妇二人福薄,大女儿早逝,夫君曾向我提过长珺,还想问你能不能让她做干女儿,可惜尚未问出,便……”妇人微微抬眸,眼眶微红,“他还常与我说,希望臻儿长大后能同宴安这样驰骋疆场,若是能再见见两个孩子,也算了却心愿。”
她身侧那个孩子仍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臻儿也很好,若是将来仍想从军……”赵将军面上浮起一丝略带沧桑的笑容,望向妇人身侧。
“赵伯伯,我愿从军。”
岳臻声音清脆,眸色坚定。
“好孩子……”妇人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几人向沙场走去。
“岳兄喜欢热闹,我便选了中央的位置,让他可以继续被将士们簇拥着。”
傍晚的凉风吹动赵将军鬓间几络不明显的白发,他站在石碑前,闭了闭眼睛,仿佛是要平复一下心绪,故作轻松的语调却透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楚。
“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赵将军取过士兵手中的烈酒,豪饮一口,漫声吟道,“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如今四顾苍茫,万里黄沙带砺山河,岳兄一生,也算历经无尽风光。”
天色渐暗,西边天空铺满暗红云霞,沙场间的风沙凛洌得如同刀锋一般。
岳臻跪在石碑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几人拜祭完毕,赵将军望向面容悲恸的妇人,躬身道:“嫂夫人节哀,岳兄泉下有知,定希望见到你与臻儿平安喜乐。”
妇人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