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惨然一笑:“千古艰难,唯有一死。”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语气却逐渐有力,不疾不徐地道:“你放心,如今臻儿尚幼,但仍有长大的一天。若我母子二人死在此时,还如何为他伸冤,如何继承他平定北方的遗志?”
日渐西沉,昏暗天际上的暮云翻腾间露出一丝亮线。
赵长珺在一旁听着,神情越发肃然。
已到分别之时,赵将军让士兵送妇人与孩子离去,自己则带着赵长珺和裴宴安回到了军营。
暮色慢慢沉入远处的群山,营帐陷入幽暗,唯有火塘前一片晃动的红光。
赵长珺几人在火光旁一边饮酒用膳,一边絮语。
“岳将军一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京中消息传了过来,其身死主要是因为,”赵长珺淡淡地说出两个字,“党争。”
“我也差人查了许久,总结各方消息来看,只能是如此了。”赵将军默然片刻,沉声道,“一代名将,牵涉党争,身死魂灭,数年忠良之名毁于一旦。”
“父亲还未告知岳将军遗孀吗?”赵长珺浅酌了一口北疆特有的葡萄酒,问道。
“其实嫂夫人早已有些察觉,等各方证据搜集完毕后,再一同给她吧。”赵将军轻叹一声,“党争一事,告之无门,且臻儿如此年幼,不知日后……我在北疆之时,还能照拂一二,等陛下调令传来,便只能嘱托留守的将领了。”
“调令?”裴宴安扬了扬眉,放下手中酒樽,问道,“陛下终于要有动作了吗?”
“我在北疆统领全军,朝中不知多少人惴惴不安,如今战事暂歇,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京都一趟的。”赵将军正色道。
赵长珺望了望面色沉稳的父亲,问道:“确实如此,那父亲有预计何时前往京城吗?”
“最早也得等到今年秋天,自战乱结束后,北疆一片混乱,外患已消,内忧却是重重,若想完全肃清各地,还得耗费不少时日。”赵将军笑了笑,望向赵长珺,“我已传密信向陛下说明了情况,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北疆确实混乱。”赵长珺点点头,将在幽县的见闻详细道出。
“如此场面,除了战事之外,或许还有京都的影响,如今朝中对北疆态度不定,”赵将军面色不变,想了想,道,“特别是崧城一带,我收到消息,已经有许多人盯着陆知州的位置,想要从此入手,把这个独立于大乾外的重要城池从千江阁手中夺回了。”
“我知晓了,”赵长珺眸色幽深,想起另一件事情,问道,“父亲并未向容姨透露过我与千江阁的联系吧?”
“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虽然你的江湖身份并无问题,但容霖她……”赵将军点点头,并未说完便停了下来。
“那便好。”赵长珺望着赵将军慈爱的神色,沉默半晌,将目光投向晦暗的天际,“那父亲清楚,我在容姨那里的身份吗?”
“你是说……”
赵将军放下碗筷,收起微笑望向赵长珺。
三人围火而坐,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裴宴安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赵将军的答话。
沉默的气氛里,赵长珺有些忐忑。
她知晓自己不可能是赵将军的女儿,但根据他刚才提起容姨的态度,隐约觉得他与容姨是不同的。
因此经过短暂的思索后,赵长珺决定问一问。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赵将军意识到赵长珺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言明,“等时机到了,容霖会说的。
“她背负了太多,或许有别的想法,但你记住,无论如何,为父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赵将军笑着摸了摸赵长珺的头,眸中慈爱纯然肺腑。
“好……”赵长珺乖巧地笑了笑,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明月初升,夜空中清润的月色柔柔淡淡,蒙着一层如纱的流云。
营中人影渐渐多了起来,白日里大部分将士都出去清扫战场,四处驱赶残余的北燕人,忙碌了一天,此时方归。
“将军!”一位眉目锋利的青年走至赵将军身旁,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