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埋伏,伤亡惨重,崇南关守城主力血战半月,终于在敌军强攻下败退,主帅聂英伤重而亡,全军收缩阵线,退守河西高地。
副将白武临危受命,接过帅印,勘合地势,布机关阵数,以十八惊雷阵结成虚实变化、攻守兼备的防御之局,方才将南诏敌军挡在了苗盘江外,此后十多年,南诏多番进攻,但却始终未能突破惊雷阵局。
崇南关山高险峻、山势连绵复杂,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南诏举全国之兵,二十万余众,对定南军五万守城兵将,依然是伤亡惨重,历时半月,不知填了多少人命方才攻了下来。
而河西高地不同,地势虽高,却不复杂,若敌军渡江破阵冲上山坡,再往前就是丘陵地带,可说是一马平川。若是让南诏再攻下此地,只怕如今的益州地界,有一半都要沦于战火之中。
玉龙对南诏议和、再开互市之举多番思量,缘由正是在此。最为有利的局面,自然是定南军战力强劲,能够重夺崇南关,届时据险以抗,再开互市便安全得多。
退一步说,即便不能拿下崇南关,现下的河西高地也是不容有失的,若是定南军能严守高地,互市一事也尚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两国尚未议和,此时便还在战中,莫说是边贸往来,就是对阵的将领要互通书信,都是不容易的。虽然这两年,瞅着楚朝国力日盛,南诏已不敢再进犯,但停战与恢复邦交之间,总还有一段路要走。
症结就在此处。
崇南关昔日是归楚朝版图的,被南诏夺去后,当地很多百姓便与江对岸的亲人断了联系,本都是同宗同族之人,血脉亲情却不似两国邦交说断就断。
西南多山,本就地处偏远,又地力不丰、土壤贫瘠,因此当地人户多是困苦,勉强维生,偏又遇上奸臣当道、吏治衰败,许多子民在重税之下都要活不下去了。于是便有人铤而走险,私渡关卡,联系上江对岸的亲戚,倒卖两地的物产。
这种事,抓到就是要掉脑袋的,白武掌帅印时,严惩了几次,就不再有人敢犯。到了王虔仁执印时,消停多时的偷越者又现了行迹,他抓到几个,本想依律处置,却发现这些人都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家中还有卧病的高堂,实在是苦不堪言。若是把成年的男丁杀了,只怕全家都要跟着去死。
于是他便把人放了,只要不涉紧俏物资、不夹带军情,对偷渡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事他做得隐秘,本来只有几个亲信知晓,不料孙博却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还以此要挟他。
王虔仁动过杀人灭口的心思,但这厮真是狡猾得很,来找他之前,先借着出营采买的机会,把事情透给了外头的小流氓,若是隔日接不到商定的暗号,便把事情捅出去,让王虔仁身败名裂。
即便已经得知真相,此番再听人亲口承认,玉龙依然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堂堂一个正二品大将军,竟被几个市井混混拿捏,王虔仁,你可真是好得很!”
王虔仁惭愧地低着头,无言申辩。他曾想过把孙博的同伙一起抓了,可是那些大混混手底还有小混混,他担心杀了几个,总还有漏网之鱼,投鼠忌器之下,便许了孙博一点好处,想将人稳住。
此人倒还有点眼色,提的要求并不十分过分,生怕把王虔仁逼急了,杀人灭口。因此在他主动请缨,要来南霞县开矿时,王虔仁并未多想,以为他至多图点小利,怎料想,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那谭皋又是怎么回事?”玉龙平复一下怒气,冷声道。
“谭皋知臣重用孙博,起了疑心,多方探查之下,发现了私渡之事……”说起谭皋,王虔仁脸上愧色更浓,谭皋是与他生死相依十几年的兄弟,他却为了遮掩罪行,不得不将人藏了起来,“他苦心相劝,望臣不要一错再错,亡羊补牢,臣无法,只得将他困在了军营附近的一座山中。”
军中惯例,为免主帅离营后突遭袭击、军中生乱,主帅离营时都要留下一二心腹大将守营。王虔仁此次出营时,依例去找谭皋交代了一番,于是跟踪的暗卫便也发觉了,偷偷将人带出,星夜兼程赶到了南霞县。
玉龙见王虔仁之前,便先见了谭皋,对于定南军中这些弊病,总算是理了个清澈。他长叹一声,也不再多言,问道:“身为戍边大将,私放偷渡者在先,为掩盖罪行,滥用职权在后,更是对多年袍泽出手,王虔仁,你可认罪?”
“罪臣知罪,听凭国主处置!”王虔仁眼中含泪,重重磕了个头,“即便受油煎火烹,亦是罪有应得,只是,还望国主念在西南百姓生计艰难,不要追究他们偷渡之罪……”
玉龙却不为所动,“本王自问,登基以后,轻徭薄赋,约法省民,一路巡察至益州境内,所见也多是耕者有其田的安定之景,怎么偏到了你西南边境,如此特殊,唯有私渡关卡方能存活?”
说起此事,一直低声下气请罪的王虔仁有些激动,“国主容禀!您继位后自然是四海承平、百姓安乐,近两年私渡关卡的已然少了很多!只是,罪臣细细查过,确有一些积贫之家,如今还是生计艰难!西南山地本就难以耕种……”
“难以耕种便不种了?”玉龙冷声打断,脸色更是隐隐泛青,“你身为戍关大将,不司本职,严守门户,竟还越俎代庖,插手地方官府事务!如何振兴百业、充实仓廪,此等民生要事,你一武将一知半解也就罢了,连严守边境、严防泄密的要害都不懂吗!”
“国主息怒,罪臣自知泄露军机罪不容恕,然那些偷越的边民都是穷苦人家,他们从未知晓任何机密,罪臣也多方探查过,他们每回过境之时,不过带些散货钱粮……”王虔仁又是出口哀求道,只盼国主能对偷渡一事留些余地。
见人不但不知悔罪,竟还出言辩解,玉龙更是怒上心头,拂掉手边茶盏,喝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失了崇南关后,定南军在地利上本就不占优势,如今的安定,惊雷阵居功至伟,若是此阵被破,不堪设想。
而且,难道只有惊雷阵的布局方才算是机密?西南一带的米价粮价,水旱灾情,地形地势,官吏良莠,这些消息,到了有心人手里,都是可以利用的情报。
玉龙前阵子方才借金荻的陈年旧事布了杀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