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冷回望,“如若将军敢拍着胸脯保证,即便惊雷阵破了,你依然能令南诏大军不越雷池一步,我便不再叨扰,立时转身离去!”
王虔仁脸上怒气一滞,咬牙不答,珊珊就知他会如此,冷哼一声,“不敢说话了?既知晓自己并无天纵奇才,就听话些,把名单交出来,否则,将来西南因你之故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你有何颜面去见聂帅与白将军?!”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虔仁哪里还有脸再辩解,他疲惫地长叹一声,抹了抹脸,也许自己真是老了,脑子糊涂了,一个小姑娘也能将他骂得无话可说,只是他不明白,“你们为何都觉得那些人户能坏了西南边防?”
“你陷在自己那套说辞里,自然想不明白!”珊珊抿抿唇,其中缘故,昨夜说得还不够透彻?她不耐烦再与这人掰扯,拿过纸笔叫人写名单。
偷越的人又不是三五家,他哪儿能全记着?王虔仁嘴角微抽,无奈摇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谈了半晌,这姑娘竟让他觉得有些亲切,想起一人来。
“你把名单交出来,我就告诉你。”
王虔仁喟叹,想来是天意如此,他再执意相抗,只怕对那些人也百害无利,“那些人户的情形,我让手下参将记好,放在一个玲珑双锁木匣里了,唯有我与部下两把钥匙方能打开,我那把就放在符袋里。”
磨了半日,终于见了成效,珊珊得了准话,也不再为难他,缓了神色淡淡道:“我姓白,白珊珊,亡父名讳,上白下武。”
南霞县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定,王虔仁虽犯下重罪,但还不至于十恶不赦,玉龙并未取他性命,只贬为庶民,服徒刑三年,而后发还原籍罢了。
赵永亲自押人上京服刑,威远军也撤回驻地。孙博、沙贲那伙人,依着罪行轻重,各判死刑、流刑、徒刑、打板子交赎银,总之是遍地开花了,剩下南霞县那些被牵连的人户,还在抓着五味苦苦纠缠。
五味正依着自家徒弟的法子,在考校县学生员呢,近千份卷子,看得他眼都要瞎了,刚想把天佑、珊珊都抓来帮忙,一回头就发现人要跑了。
“去定南军驻地?你们去那儿做什么?又要把我一个人扔下啊?!”
“我父亲有许多旧友在那边呢,我去拜访一下怎么了?五味哥,你有意见?”珊珊盯着五味笑道。
五味哪儿敢反驳,委屈地扁扁嘴,“可是我这儿这么多卷子……”
出题考校只是处罚的由头罢了,这个五味怎么傻了,天佑摇摇头,“你装模作样看几份就行了,但凡是送养了女儿的,一律黜落,逐出县学。自知无才、做贼心虚的,自然不敢再闹,若是自觉有几分才能、不服气的,你再单独考校就是了,这样的人户总不会很多吧?”
“诶,对啊!楚老幺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看了整整一天,眼睛都疼了!”五味怒拍了下他徒弟。
楚天佑怎知一向最机灵、最会躲懒的五味这次竟然这么实诚,前两日他正忙着,也未及细说,当下只能无奈地给人赔罪。
珊珊看着又闹起来的师徒俩,暗自偷笑一声,先躲上马车去了。
一旁骑马候着的谭皋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咽了下去,不料珊珊却是突然掀起车帘笑道:“谭将军有话要说?”
谭皋连忙下马,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只是,鄙人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姓白?”
“正是,我父白武,将军还想问什么?”珊珊看他拘谨的样子,有些想笑。
谭皋抿抿嘴,默默摇了摇头,他只要知晓白将军遗孤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将军没有话说,我见了将军,却渐渐想起一事来,那时我太年幼,只记得有个十分高壮的叔叔喜欢抓蝴蝶给我玩,但是每回编的网都不牢靠,蝴蝶总是会跑出来……可惜,后来那叔叔渐渐的就不来了,将军可知是何故?”珊珊倚着车窗,忆起童年,还是觉得有意思极了。
后来,聂帅殉国,白将军接印,西南风雨飘摇,他们几个都扎在战场上,就来不了了。谭皋想起往事,眼中也是怀念之色,“我一介武夫,不会哄小孩子,难为姑娘还记得……”
珊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不太会,我仿佛记得,将军一开始是抓蛐蛐的,把我吓了一跳,经我娘指点,才去抓了蝴蝶。”
此话一出,年过不惑、久经沙场、天不怕地不怕的谭大将军顿时尴尬一笑,嘴边两撇胡子抖了抖。抓蛐蛐还好说,要是让人想起来,自己还曾揪过她辫子、用蜈蚣把她吓哭、带着隔壁雷副将的小儿子把她喜欢的花全霍霍了,那才真是要了命了……
年轻时的谭皋哪知道什么叫稳重,简直是个孩子王,他正想把话茬过去,国主与丁五味谈完了向这边走来。谭皋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