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端着水杯的手垂下,感官中的酸味暂时被压制在了暗处。
“可以,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身居决策层的黑.手.党干部,难得对人服帖一次,“课程上老师最重要。身为学生,自然一切都听从您这位老师的计划。”
一个恭敬的“请”的手势。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绘羽投入状态的速度很快。她专注地凝视手中写满记录的一页纸,微微蹙眉。沉思了一小会,依着自己预先设计好的节奏,推进课程从无到有。
“中也,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目前的法语水平怎么样?”她问,“我先前看过你前几年年的课表,虽然法语相关课程不多,但也夹杂了一些。而且合同只提及了商务书面的要求,总体来说,日常交流没有大碍,对吧?”
中原中也一五一十道,“前些年红叶大姐给我安排课程的时候,考虑得比较全面。虽然法语不是主修,但基础字母表好歹也都学过一轮。”
“何况这几年我也接触了不少法国相关事务的负责人,和他们零零散散地交流,倒也逐渐熟悉了几句常用词。”
那就不是完全的小白了。
绘羽根据中原中也的回答,在心里大致描摹出一个谱来。
既然有人为他打过法语“地基”,不管扎不扎实,她教起来都会轻松很多,可能不用满打满算的一年,她就能全部搞定。
正符合她不想把战线拉太长的预期。
绘羽边听,边若有所思地颔首。笔尖抵在纸面上写写画画,“这么看来,最基本的单词字句我是不必从头开始教了。”
“肯定没有问题,这方面绘羽老师你不用费多少心思,”中原中也隐隐有些自豪的意味,“虽然在日常和生意上,法语我并不常用,也没学什么正经东西,但基础词汇我还是记得一些。”
“比如——”
像是为了更加坚定双方的教学信心,他抬起手臂,掌心握住的水杯举高,一个一个指向临近景物,同时丝滑不打岔地用法语挨个叫出名称。
“大海。”
从窗外望过去,粼粼海面翻卷出点点金光。
水杯随手腕一动,移向头顶。
“晴天。”
阳光轻雾般斜照进窗棱。
水杯再随手腕向右一滑,移向她的身旁。
“窗台。”
夏季的凉风吹了进来。
绘羽靠着椅背,认真地听中原中也一个一个讲出法语词汇。还不错,比她想的要好很多。至少字正腔圆,语调准确,非常流畅。
“对了,上周我去国外出差,有幸被邀请到佳士得的拍卖会。全场交易额最高的是一幅法国油画,那幅画的标题也让我新学到了一个短语,你知道是什么吗?”
绘羽没作它想,顺嘴问:“是什么?”
中原中也的视线黏在她的肩头。充满了正午日色一样的热烈实质。
“那幅画的名字叫做——”
“坐在窗边的美人。”
绘羽:……
空气极速地收缩,凝滞。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语哽在喉间,被突然来的这一出整沉默了。
啊,这……
实话实说,这句话略微有些咯噔。
绘羽的内心小人极其罕见地流下了黄豆汗。
有点花里胡哨了啊中也……
难评,确实很难评。
既然难评,那就不要评。
绘羽捏紧笔杆的指尖又松开,装傻充愣权当不懂。避开他的视线,她一脸严肃地翻过一页书,对中原中也这番“露一手”行为作出最终的“教师结语”——
“嗯,看来确实是没学什么正经东西。”
停滞许久的笔头又开始挪动。她现在得做点什么,鬼画符也好,写一些自己看不懂的话也成。她怕自己停下来会忍不住多想。不知为何,她有种第六感,确定一旦再进一步深想,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啧。”
耳边微弱地漫过一声响,如同水面上破裂了一个气泡的动静。
她的神经毫无来由地绷了起来。
“叮。”
水杯轻轻搁在桌上的声音。
“所以才需要你的教导啊。”
中原中也戴着黑手套的指节,轻巧搭上她身后的椅背边沿上。遒劲的手臂舒展,将她左侧一半的身影勘勘围拢。
倘若再更深入一点,碾过一些底线,让她整个人牢牢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只如同探囊取物一样轻松。
进,或者退,全凭他一个人的心意。
但他就此停在了此处。
不近也不远,恪守社交距离的法则。
“——有劳你多上心了,绘羽老师。”
尽是有礼谦和的语气。
绘羽暗自松懈了紧绷的神经。脸上浮显出端庄得体的笑意。家族多年给予她的训练,让她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失态。
“中也你言重了,”她以礼还礼道,“学习这种事,旁人只能作辅助。最后能取得不错的成果,都是源于学生本人的辛苦和努力呢。”
·
大概了解中原中也的水平后,绘羽根据桌上摆放的几本法语教学书,更详细地和中原中也讨论了大的总目标以及各阶段的主要小目标。然后依照各个小目标,打出了一个时间进度框架,排好了每一阶段的任务。
还稍微调整了往后每一周的上课时间。
单周一三五,双周二四。
中原中也很有眼色,宁愿双周少一天,也没有占用她的周六周日双休。光这一点,她认为中原中也切切实实地挺会做人。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中也,你先看一下这本书的前十页。下周是双周,到时候下周周二我再准时过来。”
中原中也应承下来,向她道谢:“好,今天辛苦你了,绘羽。”
“没关系,职责所在。”
绘羽阖上书,正准备从座位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