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十五分,横滨洲际酒店。
第二十一层餐厅。
横滨市区首屈一指的顶级酒店,接待的客人多数也是非富即贵。正是用餐高峰时段,大大小小的圆桌旁坐满衣着考究的顾客。灯光柔和,古典乐轻悠回响。西装领结的服务生推着各色菜品,穿行于各餐区之间。
“先生,这是您点的惠灵顿牛排,香煎黑鳕鱼和特调鸡尾酒,请慢用。”
一道道菜式摆上桌,香气温热,色味俱全。
然而,桌前这名西装革履的顾客完全没有用正眼瞥一下,只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谢。信手解开餐巾,视线始终定在几米之外的前处。
侍者不敢有多余的话。
半个小时前,他亲眼看到有类似着装的人进了经理的办公室;半个小时后,经理脸色煞白地冲出门,着急忙慌地让他赶紧安排好这个座位。还一定要尽快,慢一分钟都不行。
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估摸着惹不起就是了。尤其之前来的那人,腰间鼓鼓囊囊,看着像……别了一把枪。
太吓人了。
赶紧收拾好赶紧走。
侍者的速度不动声色地加快。放置好餐具后,微一鞠躬,脚下生风地推着餐车,立马赶往下一位要服务的宾客。
现在,中原中也的周围几乎无人再踏足。
这个位置实在选得很好,处于不易察觉的临窗角落。四周摆了装饰性插花,把人的身影遮挡一半。角度很妙,简直是此处最大的优点——侧对花山院绘羽和凤秋人那一桌,中间没有其他人的阻隔。能清楚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又不会被对方发现。
就在这个地方,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能观察得清清楚楚。
目光牢牢锁定。
右手一把金属餐刀,切下一小半牛排。
凤秋人……
中原中也在心头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莫名有些熟。他记得之前接触过的凤集团,其三男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凤镜夜?
等一下,等一下……
他忽然又记起来了。在前一段时间,他和绘羽还处于“偶遇”阶段,假借自助贩卖机里的一瓶咖啡要到微信那一次,他似乎隐约听到她的通话里有提起过这个人。
只不过当时没往心里去。
因为盘算的全是该怎么要到社交账号了。
……大意了,策略有点疏忽。
所以今天在这里亲眼看到两个人说说笑笑,有这种“苦头”吃,是他应该的。
疏漏的代价罢了。
——肩并肩,并排坐。不可避免会有轻微的肢体接触。帮忙拿纸巾的时候,指尖蜻蜓点水地掠过手臂;站起身,从侍者手中接过饮品,一人一杯均分,西装衣摆蹭到系了蝴蝶结裙带的腰间。
盘中的牛排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就像用锋利的砍刀正在分碎敌人的尸首。
放在嘴里咀嚼,不知道有什么味道。
这么开心,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中原中也尝试着运用早已生疏的唇语技巧。
“秋人君之前一直在美国华尔街吧?我听姐姐说,那里聚集了好多投行券商,个顶个的都是精英呢……”
“……工作上会遇到一些很困难的事情吗?”
“……真的吗?这件事这么凶险?”
“……这种解决方式好巧妙。秋人君怎么想到的?可以跟我讲讲背后的逻辑吗?因为我是学工科的嘛,这方面我确实了解不多,但是很感兴趣。”
都是绘羽在递话头,所有话题的发挥都给到了男方。他意兴盎然地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优秀事迹,她专心致志地在倾听。间或附和几句,或是表达好奇和兴趣,或是一些得体合宜的夸奖。
她的手背抵着下颌,整个人完全面向他。璀璨的灯光底下,专注的眼神显得更亮,更生动。
……
手握的餐刀差点被掰成两截。
很遗憾,还是急得太早。
因为下一刻,情况变得更加恶劣。
那个男人拿起手机,似乎点开了一个什么页面,要向她展示一样令他志得意满的某样成果。他一直在盯着她的表情,一脸藏不住的期待。另一只空闲的手悄么声地捏紧了餐巾,不停地捻动,似乎有些紧张。
嘁。
中原中也很不屑。
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
收敛心神,继续观察。
绘羽用纸巾沾了沾唇角,身体向他的方向倾斜,礼貌地接过他的手机。一来一回,距离进一步拉近,和他的间隔再次缩小。凑过去的那一刹那,鬓边的发丝有几绺散开,飘在了他的鼻尖下。
男人的耳廓迅速窜红。面对她的赞美和提问,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
刀叉放下,菜品被全部推到一边。杯中的鸡尾酒一口未动。
中原中也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腿上。目光带着金属质一般的锋锐和冷硬,在她的脸上、他的身上,和他们共同所处的空间窥扫。
越是这种时刻,细致的探查越有必要。
林中凶悍的烈兽在绞杀敌手之前,往往会隐蔽在敌手的视线盲区,以阴影和草木为掩映,沉着地观望,到底从哪个方向、哪个部位进行攻击,可以用最小的代价,给予对方最大的伤害,甚至死亡。
待计划严密后,等待时机,才能一跃而出。
一击致命。
·
中原中也暂且没有把自己的执行力落在实处。布置的计划有很多,每一个都得按照实际情况择优选取。力道太弱没有效果;力道太强,又过犹不及。
中间分寸的拿捏,够他再谋划好一阵了。
所以,等到他们吃完饭结完账,一直跟到某家电影院门口,中原中也没有再继续行动。脚步一拐,径直入了暗巷中某一家port mafia经营的酒吧。
掀开帘子,里面推杯换盏,人声嘈杂。几乎全是里世界的黑.手.党从业人员,或者游走于黑白两道的情报贩卖者、牵线搭桥的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