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自己的情绪。
便签本上已经被她写的密密麻麻,几乎每次和裴今澜相处,她都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反复用文字预演一遍,然后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服自己,劝解自己,再提醒自己要清醒,告诉自己要记住有起码的底线。
现在,她的底线到头了。
被摧毁,还是自毁。
厚重的帘幔被人猛地推开,手机跌落在脚下,发出“砰”地一声。
时纯惊愕地仰头,就看到有人背着光朝自己倾轧了过来,那股压迫感过于直观,她本能地瑟缩进了墙角。
“怎么弄成这样?”帘幔合上,狭窄的室内只剩下手机屏幕泛出的微光,裴今澜似有不解,抬手拭过时纯的眼角,皱着眉头问她,“好端端的,怎么又哭。”
时纯闻言,心头像被人狠狠按压。
她其实并不爱哭的,小时候父母突然离世她也只不过是病了一场,后来舅舅为了钱出卖她,她又被走投无路的债主上门讨命,她也没哭。
唯二的两次。
十二岁那年她被人骗到垃圾厂录视频,她哭着在求雨中救,还有就是那一回在娑岚别墅,裴今澜在绝望中救了她,她站在他的面前,不知怎的就哭了。
现在,裴今澜这么一问,她无端想要落泪。
时纯忍了又忍,没忍住,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裴今澜无法,帮她捡起地上的旧手机,又摘下手指上的玫瑰戒指戴给她,“你想要的,我还能不给你?躲在这偷偷哭,算什么?”
他强硬地掰起她的下巴,看一眼红汪汪的眼圈,忍不住笑,“瞧把你能耐的,弄成这样,旁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时纯抽抽噎噎地别过脸,裴今澜不依不饶地打趣,“你忙着掉珍珠,想必这衣服也换不成。不如,我帮你换?”
他说着就要动手,时纯连忙双臂环胸警惕起来。
看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凤眼,裴今澜点了点她手上被揉的皱巴巴的旗袍,“不许我碰,那你自己来?”
时纯沉默不语。
裴今澜端详着她,仿佛也知道这人的嘴跟石门似的,她不心甘情愿任谁也撬不开,于是就故意去刺她的心,“知道我陪旁的女人逛街,不开心?”
他佯装轻叹,曲指刮了下她红通通的鼻尖,“原来我们阿纯,也是个醋坛子。”
时纯不愿同他开这种玩笑,冷下脸道:“裴先生既然有心上人,也不必招惹我。”
她侧过身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站起身干脆道:“是我不识好歹。您要不满意,随便怎么处置。”
上回在四合院的垂花门边,她也说过这话。裴今澜记得她还说“我同你在一起,便是真的在一起”,他心底熨帖,耐心也多了几分,“随我处置?”
他手上用力,时纯立时被拉扯到他腿上,滚烫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她悚然起身,却被他按得更深,“我想在这要了你,你给不给。”
时纯抿唇,眼眸寒意汹涌。
片刻,她闭上眼,“您要愿意放我走,这点代价,我担得起。”
更衣室里静的可怕,时纯沉浸在黑暗里,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像是被关在了四方的棺木里,周边都是陈腐的土壤,她五感丧失,灵魂茫然,被困住,生死不明。
突然,耳畔裴今澜笑了一下。
时纯只觉自己被大力推开,复又被握起了手腕,眼前的帘幔敞开,她被外面的亮光刺得遮住了双眼。
裴今澜握着她一路慢走,时纯适应着光线紧跟着他,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不知道走了多久,绕过了多少室内楼梯,她终于听到不远处有交谈声响起。
金卓岸的声音率先传来,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裴总,您可算来了。”
紧接着,时纯就透过裴今澜手臂间的缝隙看到了一只轮椅,以及轮椅上穿着旗袍的小个头女人。
她定在原地,裴今澜上前几步,蹲在轮椅旁边,伸手扶了扶上面表情懵懂的老人的鬓角,帮她正了正发髻上的玉钗,然后才略回头,指着自己说,“奶奶,快瞧瞧,可了不得。”
裴今澜眼底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您这孙媳妇哭着闹着,要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