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禧折腾了三日,终于将般殷的屋子还原成了他在九阙楼时的模样——
撤去屏风和多余陈设,只留了必要家具。桌角柜角等尖利的东西一概用软布裹住,花瓶摆件等易碎的物件亦是不曾留。
可以说,江禧一向不多的心眼,全部用到了般殷身上。
几日下来,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侧。昔日玩闹之地不再前去,连几个旧友亦是不会了。
今日完成这般大的改动,江禧自是要同般殷邀功的。
男人昔日一尘不变的月白外袍被江禧变着花样地换了款式颜色,今日这件是天青明绸暗纹宽袍,果真比以往更衬他。
江禧能够光明正大地安排起般殷的衣食住行,颇有些成就感。
可惜他还是不怎么允许自己挨着他。
事到如今,江禧连他的手都牵不上,只能默默扯着他宽大的衣袖,为他引领方向:“你且顺着这条白玉扶栏向前走。”
江禧将般殷的手置于其上。原本滑腻的触感,被作了些奇怪的标记,如今已极有辨识度。
待行至白玉扶栏的终点时,江禧倏尔松了手,兴致勃勃地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然后你就可以找到我啦。”
睢宁郡主一不做二不休,竟将自己的寝室同般殷的屋子彻底打通了。
般殷适时清咳两声,似有不适,江禧立刻停止了耍宝,慌忙扶他坐下,问着可有大碍。
一边的栗安看着自家郡主魂不守舍得几乎有些不争气的模样,深觉有些没眼看。
先前般殷昏迷之时,栗安蹭抱着戳穿般殷丑陋真面目的想法试图劝郡主摘下他脸上那碍眼的黑布。
谁料郡主连忙摆手,只道般殷的习惯之物不可动它,莫要再惹得般殷同她置气。
这些天下来,江禧的桩桩件件、口口声声,皆是般殷。
栗安心中有些气馁。
于是在温宜郡主造访公主府,并提出想看一看般殷公子是何样貌时,她差些要举双手双脚赞成。
“谅谅,难不成你就不好奇般殷公子是何模样吗?”陆予贤目光如炬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有些无解。
秋宴之后发生的事她早有耳闻,若不是没完没了的相看宴,她早就想上门一探究竟,瞧瞧这位琴师是何样的人。
今日一见,只觉般殷虽身量气质尚可,却是个瞎子,总体而言也无甚特别之处。
何况在她认识江禧的过去这十几载中,她也并不是什么爱琴如痴之人。
这个问题,就连般殷自己也很好奇。
江禧这份垂青实在是怪异而没有源头。
他日常束眼的打的结环特殊,除却他自己,世上再无旁人能够还原。
是以般殷心中知晓,江禧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江禧接下来的回答无疑也印证了这一点:“皮囊而已,我又不图此物。”
她平铺直叙道:“何况,我若是想看美人,揽镜自照便是,为何一定要瞧般殷的模样。”
“……”
合情合理到在陆予贤一时间有些难以反驳。
好在她早已习惯了江禧的大言不惭,并不纠结于此。
何况她时间宝贵,出了江禧的府门就得继续装乖,鲜有的放风时间,自然得聊些盛京城的八卦绯闻。
眼见江禧并没有让般殷避讳的模样,陆予贤倒是不再顾忌什么。
般殷本人则是避无可避。
他如今正别有用心的寄人篱下,面对两个女子吵吵嚷嚷又无甚营养的对话,只得默默在心中念着清心经。
“谅谅,你可知那日死在九阙楼的,是南越王世子,霍铮?”
江禧盯着般殷脸上的玄缎,心思显然不在这处,对陆予贤的问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亦不曾留意到,般殷在听见霍铮二字时微曲的手指。
“你不会忘了罢,你原先与南越王世子尚有婚约。”许是觉得有些不吉利,陆予安轻轻拍了拍檀木桌,小声补充道,“我是说先前的那一个。”
“我管他哪一个。”江禧无谓道: “我又不可能去和亲。”
“你要嫁的是未来的南越王,何来和亲一说?”
江禧杏眼微睁,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陆予贤再次被江禧的脑回路打倒,毫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复又顺着先前的话往下说:“当日里在九阙楼里被找到的甚至不能称之为尸骨,那南越王世子被撕成了一缕一缕的薄片,扔到了九阙楼的后院喂狗。”
血腥场面被陆予贤一一还原而来:“因案情实在令人惶恐,金吾卫调了好些人协助调查,直至昨日才摸清了死者的身份……”
“停、停、停。”待江禧回过神意识到陆予贤所言何物时,慌忙起身捂住了般殷的耳朵,全然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
她的般殷可听不得这些。
可惜江禧的动作不甚灵活,最终以狼狈跌进了般殷的怀中结束。
她这些日子下来已听般殷道过无数回“郡主自重”,继而选择抢在他之前开口:“我这回真的不是故意的。”
言下之意,先前都是。
由于担心陆予贤接下来再次吐露出某些腥风血雨的说辞,遂将般殷送回了他的屋子去。
再回到厅堂时,陆予贤正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伸出右手指了指江禧,复又用左手隔空点了点般殷的方向,眼中尽是揶揄:“谅谅,你莫不是来真的吧?此人莫不是给你下了蛊,你竟这般宝贝他。”
江禧其实也不大说得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种事哪里有什么真真假假之说。
她想这么做,便也就这么做了。
遵从本心,仅此而已。
漫长的沉默却让陆予贤有了些旁的想法,她将自己的两个食指放到一起点了点:“你们进展到哪一步啦?”
“陆蓁蓁,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手都还没牵到,丢人。
“江谅谅,你这般说话可是要叫姐姐伤心呢。姐姐这不是担心你,被坏男人欺骗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