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森睁眼时,天色已经大暗,外面好像在下雨,雨滴被风砸在窗子上,又拧成一股一股的水流。雨势越来越大,房子里却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
他坐起来,打开余梨床头的小台灯。暖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也没有多为他增添几分温度。打开手机,有十几条微信消息。大部分都是昨天一起喝酒的人,问他身体怎么样了,病好了没。
薛森点开贺啸的聊天框,回复他,谢他昨天送他回家。
贺啸一个电话打过来,“兄弟之间,多大点事。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你昨天真的烫手。”
睡了很久,薛森的嗓子还有些哑,“差不多了,再吃吃药就行了。”
“余梨真靠谱啊,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你怎么还有空打电话过来关心我,平时这会儿不都在楚可那吗?”
“今天去不了,你俩不是住一起吗?你不知道吗?”,像是清醒以后的烦躁都有了答案,太安静了,家里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贺啸又说,“余梨今天要住在楚可家。”
她到底懂不懂别躲他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俩是室友的事,虽然没什么,但说出去难免院里有人胡说八道。”他想起了这件事,嘱咐道。
“知道,昨天余梨就和我说过了。”
挂了电话后,薛森下了床,帮她叠了叠被子,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在她的书桌前又坐了许久,然后像是没来过一样,关门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换床单和被套,又要去换枕套时,突然把头重重地压上去。
还能闻到一点点余梨洗发水的味道。
把床单和被套丢进洗衣机以后,一转身,他看见了桌上的东西和便签纸。
【起来以后先吃东西再吃药 38.5以上记得吃退烧多喝水】
薛森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电闪雷鸣,手里紧握着的便签纸快捏成了团。
余梨把她和薛森从7月起成了室友的事向楚可和盘托出。酵色当晚和昨晚的事,她轻描淡写,一句【除了最后一步,都做了】一笔带过。
讲完以后她觉得轻松不少,人也饿了,在楚可的冰箱里挑挑选选了好久,两个桃都吃完了,一扭头楚可还是那副瞪着眼睛张着嘴的惊讶模样。
她伸出手帮她把嘴巴合上,“你还没消化完呢?”
楚可大叫,手还挥舞着,“拜托!一个是你,另一个是薛森诶!”
“这以上又不会再发生什么别的!你叫什么!”余梨让她控制音量。
楚可一把把她按在沙发上,审问一般,“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明明刚还说喜欢他。”
“没什么可说的。我觉得就是以前没遇见过这种类型的,被吸引了,长得帅,学习好,吻技……什么的也很绝,buff叠满了罢了,”其实和楚可把事情讲过一遍以后,她觉得自己思路清晰了不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是不管他怎么想,你能想象得出我谈恋爱,还是能想象得出他谈恋爱?更不要说我和他谈。所以局面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甚至不知道我想改变什么。庸人自扰而已。”
楚可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余梨,是高一暑假前上学的最后一天,在高中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放学的时间点,又要放暑假了。人异常得多,刚放学的学生,来接学生的家长,下了班路过的人。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说着家里做了什么菜,晚上回去可以吃什么,明天要去哪里玩,暑假作业多不多。
余梨周围却像是和别人有着厚厚的结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接听着电话。楚可走得越近,电话对面的声音也变得越清晰。
“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到,我生你到底为了什么。”
“你这个白眼狼,我就知道指不上你”
……
声音大得像是开了外放,接电话的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一个字,最后对面愤怒地挂了电话。
她才抬起头,是仰起头。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
余梨看楚可沉默了很久,主动开口,“你看你这样,我都后悔告诉你了,真的没什么,就是刚才有点情绪上头才跑到你家来,我现在都好了。”
楚可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拉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余梨,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应该怎么和你交流这个话题。以前你说,不会和任何人绑定,心动的时候就贴在一起,没兴趣了就下一个。看你对什么都风轻云淡的样子,我觉得也很好。因为如果觉得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也就不会再被任何事情伤害了。可是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选择了去这样生活,而是在一开始时不得不这样去面对。”
她停了停,像是在选择合适的字眼,“因为从小,家里也没有人教你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模样,你没有享受过不需要代价的对你好。满足不了他人对你的期待,达不到相应的要求,那你的呼吸,你的存在都突然没了价值。
所以除了我赖在这,其他人都在你的生活里来了又走,你不会挽留任何人。甚至你主动离开的次数更多吧,我知道的,你就是做不到维持任何长期的关系,所有人对你来说都像是大家从五湖四海赶来,一齐在这里参加了某个夏令营,夏令营结束了,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的地方,你也真的不知道再去交流什么。
因为一旦夏令营结束,你们之间的交流就会脱离夏令营本身,要变得深入,变得私人。你就开始害怕,害怕别人对你有所期待,而你无法满足别人的期待后,对方就会离开。你也受不了别人对你好,因为你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你又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对你来说都是负担。
尤其是……在你彻底离开了家里以后,你变得更加极端。
你永远都做先离开的那一个。”
这就像是一个绕口令,楚可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余梨也知道楚可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可是她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挑明了交流过这件事。每次余梨因为家里的破事不开心,楚可也只是装作不知情地带她转移注意力,做开心的事。
她一直都非常感激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