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将那影壁似的庞大身躯转了过去。他向前踱步,迈上低矮的土丘,对着东方那朦胧的初升的太阳,将自己的双眼眯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并不是一个多残暴的人,但是能做到今天这一步,他必定有自己的手腕。
小鹿说的或许不错,这些人不过是些老幼病残,即使他们活着,也不会再对自己和村子构成任何威胁。但是,如果不杀他们,无异于告诉所有其他的村庄——背叛自己的代价,乃是如此之小。
杀鸡儆猴,这种情况,贺天龙绝不会心慈手软。
“当家的,何必去问小鹿的意思?”小波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贺天龙一定清楚小鹿的答案,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贺天龙也还是会杀掉这群人。
贺天龙缓缓出了口气,沉吟良久,道: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希望他能换一个答案,那样的话,他就真正成长了。可有时候,我又害怕他改变。”
“小波,小鹿那孩子和你不一样的。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不明白。”
“你可以不明白。但是你该看得见才是。”
贺天龙说着话,将眼睛睁开,他的表情凝固,沉峻如始皇帝陵中的兵马俑,唯有双手微微地颤抖。
那个此刻在马背上飞驰着的少年,本该与他们一样的。他们一样是这个糟糕时代里那群在泥土中挣扎着的最底层的人们。
这里的人们,在这片肮脏恶臭的沼泽中摸爬滚打,只为了求得一点呼吸的空间。他们的眼睛永远都往高处望着,望着那些飞在天上的、坐在云上的人们。没出息的,便如同彘狗一般张大嘴巴祈求着他们大发慈悲地丢下些尚且能吃的垃圾,在这泥潭中苟且偷生;有出息的,便踩着别人的身体试图从这泥土中爬出来,发誓自己有一天要爬到和他们一样的位置上。
但小鹿不同,小鹿在这泥巴里陷得比他们都更深,但是,他的眼睛却从来都不在天上。
他的眼睛,在周围那千千万万同样陷在泥土中的人们上面。他要做的,是将他们所有人都拉上来。
贺天龙明白他,也明白这样的少年在这时代是多么的绝无仅有。所以,哪怕小鹿从不能像小波一样,出色地完成什么任务,他也还是把他带在身边。
他所担心的只有一点,便是他在拉出别人之前,自己就先在这片泥沼之中溺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