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翡将手中鲜花插入瓶中,平静至极,“原来如此。”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令唐诚安心些许,自嘲地笑,“许先生和许太太一定会责备我。”
许沉翡好心提醒,“没关系,我才是你的雇主。”况且她不认为陈嘉荣会容许这件事继续发酵。
果然,几分钟后陈嘉荣便拨通她的电话,告诉她不必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许沉翡笑说:“我相信。”
陈嘉荣对此没有过多解释,只询问:“稍晚时候我可能需要过去一下,你时间方便吗?”
许沉翡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她说“随时恭候”。
然而,等他真的来了,她忽然觉察到自己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是她要求回自己家中居住,照片也是在她的房子前被拍下。
因此,陈嘉荣刚刚走进玄关处,许沉翡便立刻从沙发上站起。
陈嘉荣走进来,摘掉起雾的眼镜,又向唐诚要纸巾擦拭镜片,注意到许沉翡站着,笑说:“大小姐待客的礼数如此周全,就该亲自去门前迎接我。”
许沉翡竟有一瞬真的后悔没亲自去门前。
他又问:“你的身体还好吧?白天在外面吹了很久冷风。”
许沉翡乖乖回答:“我的身体还可以,没到吹一吹冷风就生病的程度。”
陈嘉荣点点头,又问:“没奇怪的人打扰到你吧?”
“哪里来的奇怪的人?”
他顿了顿,放心微笑,“没有就好。”
许沉翡仍然站着,也并没有邀请他坐下的意思,陈嘉荣索性站着说话,对白天的事情解释道:“今天的事情,抱歉。其实公关团队一直有关注有关我的各种新闻,原本不该闹这么大。但这次的事情,爆料人更多指向你,他们的反应慢了一些,打扰到你的生活,抱歉。”
他一段话连续讲两次抱歉,令许沉翡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起码会和我探讨一下谁的责任更大。”
陈嘉荣睁大眼,“你在想什么?”
她大抵不关心互联网如何评价她,但吴襄来汇报这件事时他有看到相关的内容。
除了关于他们婚姻内幕的八卦和讨论以外,竟有很多针对许沉翡的人身攻击。出发点可能只是生活不顺,需要在互联网中发泄,但讲出的话实在难听,连她和唐诚的关系也被恶意揣测。
事实上她会雇佣唐诚,大概率只是延续在英国时雇佣男管家的习惯。
况且,“假如不是和我结婚,本城爱折腾的名媛千金那么多,谁会盯着你的私生活拍摄。甚至你很有可能仍在英国。”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出在我身上。
许沉翡几乎可以延续他的逻辑,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再次察觉到那种动容,这次的感觉要更加具象。
感觉像是有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在试图撬开她心门上的锁,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陈嘉荣,她真的会怀疑是在故意勾引她,让她心动,然后呢——
还没想好,但一定是想在她身上谋得什么利益。
许沉翡多年来被娇惯被宠爱,但也被最严苛的教育教导,她不怕承担责任。
哪怕今日陈嘉荣来,要和她分辨究竟是谁导致这种新闻被发出,她也可以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向他道歉。
她不需要别人保护,因为她足够独立,也足够有能力。
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陈嘉荣的这种,这种自作主张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自作主张去保护她的行为,仍然触动了她。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询问:“那你过来是做什么?”
陈嘉荣的表情很精彩,一方面觉得她为何要问这种废话,一方面又觉得是不是还是将她惹恼。
他说:“大小姐您这么讲究的人,我怕我不亲自来解释,你会怪罪我啊!”
许沉翡很惊讶地看他,“就这样?”
“不然?”他反问回去。
许沉翡的肩膀塌下来,“我还以为……”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陈嘉荣叫了名字。
陈嘉荣站在原地,眼睛里写着很多很多的不赞同,“我就是怕你会这样。”
她愣住,“怎样?”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的夜间行车里,她为自己的关心没被对方领会而恼火,说了自以为很过分的话,又默默自责。
或者可以回到更远,远至一切开始时的初遇,她紧张地蹲身在朋友面前,真诚急切地道歉。
陈嘉荣真的很想问她,明明接受最冷漠的资本主义式教育,明明平日里展现出那么多冷漠、平静、漫不经心,为什么不能做到真正自私?
原来许沉翡小姐并不是高山冰原,而是冷绸缎包裹着的软棉花。
他叹息着走近她,抬手触碰她盈满晶莹液体的眼睛。
眼泪在一瞬间落下。
陈嘉荣柔声说:“就是怕你会自责,会一个人默默流眼泪,但又不肯和任何人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