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卫玲温香轻浅的吐息,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廓直要钻入到心窍里去,种浩的耳根火红,喉结滚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要回应,硬挺的鼻尖却又意外触到柔嫩的樱唇,未及仔细体会鼻尖残留的美好触感,两人便都一惊后撤。
“玲儿,明天我一定来。”扔下这句话后,种浩就弯腰而逃了。
卫玲面庞微烧,掩嘴偷笑,这人撩拨起来实在太好玩了,有种把小狼狗逗弄的呜呜叫却虚晃一枪的乐趣。
“水精盘,鲈鱼脍,点新橙。鹅黄酒软,纤手传杯任频斟。”中秋节前,汴京城各大酒店皆卖新酒,重新结络布置门面彩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一大早市人争先饮新酒,等到午未间,家家无酒。螃蟹、石榴、榅勃、梨、枣、栗、孛萄、弄色枨橘,也刚新鲜上市,最是可以大饱口福的节日。
中秋节这天一早,赵宛芙从李七家正店买了新酒,提着一筐新鲜的水果,领着卫璎卫璟姊弟,坐着驴车往禁寺而去。
一路上,赵宛芙还是不禁向子女抱怨了两句,“璎儿,阿璟,娘现在是真管不了你们阿姊了,天天一大早就跑得不见影子,和那些瓦子里的女伎成天厮混在一起,万一也学她们卖艺去,这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卫璎倚靠着母亲,安慰她道:“娘,阿姊天天往外跑是因为阿姊聪明能干,咱家的鞠场不就是阿姊赎回来的吗,何况现在有种大哥在,您就更无需担心阿姊的终身大事了。”
谁知赵宛芙还是忧心地叹了口气,“哎,种浩这孩子人品相貌确实无可挑剔,但那种家可是将门世家,从他曾祖世衡公起三代皆有将才,经略西北,颇有声名,万一他爹娘看不上咱们家世,想给儿子聘个能助力仕途的官宦之女可怎么办?”
卫璎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臂,柔声道:“娘,那种家既是将门世家,姊姊这样英姿飒爽、武艺高强的女子想来才是他们喜欢的,种大哥将来肯定也是要入军中的,我听闻本朝将门多与宗室联姻,或者相互之间结为姻亲,很少有和文臣联姻的。”
“从爹那算,师祖是英宗爷亲封的皇城殿上御教师,神宗爷赐号‘觉古大师’,从娘这算,您是□□五世孙,宗室之女,咱们家并不差在哪。”
赵宛芙眸光黯淡了几分,眼底满是痛苦哀伤之色,“呵呵,什么宗室女,兄长和我早就被从宗室族谱中除名了,你外祖父以事涉谋反被神宗爷赐死,其他女眷在禁寺出来为尼,就我一人因为你爹的关系被免于圈禁为尼,当时若不是因为相公在和发现有了你阿姊,娘早就活不下去了!”
年仅七岁的卫璟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很是可爱讨喜,这时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低落难过,赶忙扑入母亲怀里,滚作一团撒娇卖萌,“阿璟会一直陪着娘,孝顺娘,绝不会让娘难过伤心的。”
赵宛芙被小儿子感动的双眼通红,搂着卫璟只觉心中一暖。
卫璎则握着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地道:“娘,我相信迟早有天您一定能恢复宗室女的身份,外祖母、舅舅、舅妈、姨妈他们也会重获自由。”
赵宛芙望着女儿的眼睛,虽然知道只是空乏安慰的话语,但却莫名的从女儿话语中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
到了禁寺,递了一贯钱托寺中尼姑把新酒和水果给亲人送去后,赵宛芙望着斑驳厚重象征着皇权威严的寺门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还有自己的小家要照顾,对十五年再没见过的亲人只能年节能来送些吃食。
酉时三刻,种浩提着从白矾楼打来的新酒和一串还挥动蟹钳的硕大螯蟹,敲响了卫家的大门,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被邀请来过中秋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紧张。
然而刚踏进院子,看到一身家常衣服端着食盘,从灶间出来,摆好晚饭招呼自己的卫玲,种浩瞬间被那家的温馨感觉所击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已是跟卫玲结缡多年,孩子都能满地走的恩爱夫妻,在外辛苦一天回到家中,被妻子的关爱体贴洗去一身的疲惫。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让那天早点到来。
鲊脯、酱鸭、水晶脍、河虾仁爆黄鳝、蒜头煮红苋菜、山笋拌竹荪菌、姜辣萝卜,都是味道鲜美的时令小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家常的体己话儿也说了几轮。
月挂枝头,天色渐晚,再是留恋也该告辞离去了,种浩正要起身,院门却突兀地被敲响,苹儿主动跑去开门,只听她惊讶地声音传来,只见门外,一个风尘仆仆也难掩其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高大少年迈入庭中。
老管家孙竹猛地起身打翻了手中碗筷,赵宛芙捂嘴惊呼,而卫玲则被一股灵魂深处的冒出的汹涌澎湃的感情驱使着,直想跑到眼前少年的身前狠狠打他一顿再紧紧地抱住欢迎他回来。这个人正是父亲的大弟子她的师兄,老管家孙竹的独子,卫玲的青梅竹马孙钧。
敏感地发觉卫玲见到眼前之人后情绪激动到有些失控的种浩,第一次满面寒霜,对眼前之人露出犹如领地被侵犯的犬科动物般的森然敌意。
出于雄性生物先天对同类间求偶竞争时所散发出敌意的警觉,孙钧冷冷地瞥了眼种浩,就径直走向定定注视着他的卫玲,哽咽道:“爹,师母,玲儿,我回来晚了,从今往后,师父的仇就交给我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