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长安城。 未央宫。 朔方郡新任太守朱买臣将平阳侯曹襄给告下了;连带着,他干脆将大汉长宁侯、太子太傅、太学院祭酒、原朔方郡太守杨川也告下了。 “这么说,你刚到朔方郡,便被平阳侯曹襄给打了?” “而且,身为前任郡太守的长宁侯杨川,还有纵容、怂恿之嫌?” “什么?前任太守杨川竟然派出三千精锐骑兵,将你这位现任郡太守给镇压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亲自动手将你暴打一炷香工夫?而且,还只是打脸,不打其他任何地方?” 眼瞅着断了一条腿、被人打成猪头的朱买臣,刘彻差点都要憋不住了。 好吧,在这种时候,当皇帝的绝对不能笑。 除非! ‘噗嗤’一声。 刘彻倒是憋住了笑,将近一百人的大朝会上,也不知哪个哈怂终于憋不住,率先笑出了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躲在一根廊柱后的长宁侯杨川、平阳侯曹襄、冠军侯霍去病实在憋不住,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肩头疯狂耸动,发出一阵‘库库库’的猪笑声。 没办法,此事委实太过好笑,不由人不笑啊。 这个朱买臣真是个猪脑子,在自己的治所被人打成猪头,却不想着当场解决问题,反而一发狠回了长安城,将曹襄、杨川二人给告下了。 不过,这便是读书人的可怕之处。 你曹襄、杨川二人都是大汉侯爷,咱一介寒士惹不起是吧?那好,咱寻一个能惹起你们的人,就让皇帝说一句公道话,这光天化日之下,纵容恶奴行凶,殴打朝廷大员,难道想造反不成? “陛下,微臣并不曾招惹平阳侯曹襄,可是,四日前,微臣接到陛下的旨意,便连夜出发,星夜兼程的前往朔方郡。” “不料!” 躺在担架上的朱买臣挣扎着起身,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恨声控诉:“不料,在距离朔方城尚有七八里地时,平阳侯曹襄却带领一队部曲、仆役迎面冲过来,不由分说的便开始打人,微臣属下都是一些讲究人,多少读过几天书,岂能如平阳侯府的恶奴一般见识?” “结果倒好,平阳侯府的恶奴们得寸进尺,竟然对微臣属下大打出手,下手黑的很,是往死里打的那种……” 听着朱买臣的讲述,刘彻一脸愤怒,时不时的还要附和一句:“过分,太过分了!” 最后,他十分嫌弃的骂道:“曹襄这个哈怂太不像话了,打人怎么能打脸呢?” 然后,朱买臣终于闭嘴了。 皇帝都如此偏袒自己的亲外甥了,他一个郡太守又能如何?只能说,这大汉朝廷的风气从根子上就有些坏啊。 朱买臣肿成细缝的双目之中,慢慢渗出了泪水…… “陛下,老臣觉得此事应该严厉查办。” 就在此时,有人站了出来,却是丞相公孙弘。 他先对着刘彻拱手施礼,朗声说道:“陛下,朱买臣乃朝廷命官,在赴任途中遭遇恶奴拳打脚踢,危及性命,此事可谓是骇人听闻,就算是在暴秦时,也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 “故而,陛下,老臣认为,此事绝对不可姑息迁就,绝对不能让犯罪者逍遥法外,还我大汉臣子一个朗朗乾坤。” “否则,这天底下谁还敢当官?” 公孙弘说得有理有据、慷慨激昂,俨然一副不给曹襄治罪便不罢休的架势,听上去倒也十分的提气,大殿之中,立时便有二三十人纷纷附和起来。 “公孙丞相说的对。” “公孙丞相说的好。” “公孙丞相有理有节,不畏权贵,为我大汉江山社稷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夙夜忧叹、兢兢业业……” 吗的,当面就舔? 这也太不要脸了。 杨川、曹襄二人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闭目养神,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冠军侯霍去病却压不住自己了。 他猛的站起身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杨川在脚踝处狠狠的踢了一脚:“笨蛋,赶紧坐下!” 不料,霍去病的蛮牛脾气上来,估计有二三十名表姐、表妹什么的都扳不弯…… 这货竟大踏步走到公孙弘身边七八尺处,冷笑道:“公孙丞相好大的口气,动不动就上纲上线,随便一个屎盆子就扣下来了?” 公孙弘阴沉着脸,淡然道:“冠军侯所言之上纲上线,又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懒得理会这老匹夫,而是转向刘彻,躬身道:“陛下,末将倒是觉得此事没有公孙弘说的那般严重,不就是府上部曲、仆役互殴打架么?” “朱买臣真是个草包,亏你还是读书人!” “你特娘的号称是经史子集皆有涉猎、礼乐射御书数无比精通,怎么,你狗日的在长安城里骑马都能摔断一条狗腿,算什么狗屁读书人?” “还有,平阳侯曹襄自幼体弱多病,一条小命差点就拉扯不到世上了,你说他打了你朱买臣?” “你特娘的怎么不说走到路上让一只小白兔给撞断了三根肋骨?” “狗日的,你这种废物,就活该被人给打死算求……” 这憨货原本是对着刘彻讲话的,可是,不知脑子的哪根筋不对了,他竟然大踏步走到朱买臣所躺的担架旁边,一把便将担架给掀翻,口中骂道:“若是男人,你狗日的站起来跟本侯单挑,若没求本事,诬陷别人只用你读书人的一张嘴,那就趁早给耶耶滚出长安城。” “从今往后,本侯看见你狗日的一次就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