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锋将烟斗在地面上磕了磕，继续道：“刘皋从京城持调令而来，大概在五、六年前，那时候灵修邪修的区分已经没了……
这小子当时来的时候，是灵修，人也胖乎，对谁都是一副笑眼，很招人喜欢，但他跟飞梦楼来往密切，大雾之时，接过飞梦楼的护送单子。
原本天师堂跟官府在为大雾失踪严防死守，但那年的大雾却没失踪人，等他护送回来之后，便开始造势水神之说。”
萧怀昭长睫微颤：“没想到这大雾的事儿，居然还牵扯上了飞梦楼。”
赤锋呵呵笑了两声：“檀渊城的事情，飞梦楼搞不好比官府知道的都清楚。”
“不过天色有异，有一些可能，是因为邪祟作乱……”季念念低头沉思。
赤锋点点头：“是啊……只可惜，找不到邪祟，新一代的天师们见刘皋修行飞速，也开始不服我这老头子咯……”
等拜别赤锋，萧怀昭带着几人去官府衙门里，准备审问关押的飞梦楼的人。
一人穿着囚服，双手双脚都捆着镣铐，鞭伤泛血，被丢在众人面前。
他趴在地上，挣扎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萧怀昭靠坐在椅子上，背后是各种刑具，他衣着整洁，鞋不染尘，孔雀蓝的缎面长袍上绣着白鹤，艳丽的眉眼在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像是索命的阎罗。
“王管事，数年前大雾之时，你们与刘皋合谋了些什么？去了何处？”
王管事倦倦地抬起眼，“送货。”
萧怀昭将飞梦楼的账册举起，长指在页面上点了点，“送货？送的是人牲吧？”
王管事点点头。
“送哪儿去了？”
王管事好像觉得这问题很好笑，冷呵了一声：“人牲还能送给谁？水神啊……”
萧怀昭长眉皱起，细密的眼睫微微下阖，盖住了眼中的不耐：“你们用刘皋的恶鬼相当水神，这招数已经不好使了。”
王管事表情无奈，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发丝：“萧大人，为何说了你们就是不信呢……这檀渊城，就是有水神啊……刘皋那东西算什么水神？”
季念念坐在萧怀昭身侧，手指在膝盖上微微点动，“那王管事说说，这水神，到底是何模样？又在何处？”
王管事转过眼神，特地多看了季念念两眼，“这位就是季天师？这般年轻，天资卓然，若是跟随水神，恐怕造诣比刘皋还要高……登仙……”
季念念不耐烦道：“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水神既然是神，自然是见不到的。”王管事嘿嘿笑了两声，凌乱脏污的脸跟那不正常的笑意，让他的神色越发诡异。
“行了，”萧怀昭失去了耐心，“既然是大雾，你们如何送东西给水神。”
王管事目色空茫，对着虚空，神态敬畏：“水神自会指引我等……”
王管事神神叨叨一通，他们能获得的线索十分有限。
萧怀昭跟季念念对视一眼，知道在王管事这种修不了灵的人面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出了牢房，众人便准备夜间巡逻一番，看看晚间的情况。
下弦月半挂在天上，周围没什么云，月光很是清亮，只不过天气转冷，秋季的晚风有些凉意。
正走在道路上，季念念感觉腰间的荷包有些异动，她下意识停了脚步，低头看向腰间——这是装那些黑色珠子的。
萧怀昭、赤锦也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眼光看向那个深蓝色荷包。
季念念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正当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时，被珠子顶起的圆润弧度，突然瘪了下去，复又迅速鼓起，似乎在呼吸。
众人脸色一变，季念念迅速扯下荷包扔在地上。
这荷包缎面柔软，清晰地描绘出数颗珠子的弧度，能明显地观察到此起彼伏的幅度。
三人对视一眼，萧怀昭抽出软剑，想要挑开荷包的抽绳。
“等等！”季念念出声打断，将灯笼靠近荷包放下，莹莹的灯光照亮了一片的空间。
萧怀昭再次出剑，剑尖划开了包裹住珠子的缎面，缎面上隐隐透露处一股湿意——
骤然！一个黑点急速朝萧怀昭飞射而去！
萧怀昭迅速抽剑回档，黑点与剑身相撞，发出叮地一声！
赤锦眼疾手快射出飞刃，将那弹出的黑点切进地里。
季念念一鞭将那深色荷包抽飞出去，远离三人，珠子在半空中洒落，滴溜溜滚了一地。
那珠子一颗颗爆开，留下一滩粘稠的水迹，细看之下，有数颗小黑点在水迹中弹跳，挣扎着。
还不等众人缓下心绪，巡逻的士兵从街道拐角处出现，见自家大人如临大敌般站在路中，连忙奔过去想要帮忙。
“别过来！”
季念念来不及阻止，原本跑动的士兵懵然走了几步，停留下脚步，恰好离那些不甘跳动的黑色小点仅一步之遥。
领头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黑色小点像是蝇虫般，突然砸向自己，眼睛一痛，那东西有种恶心的黏腻感，挤动着滑入眼中。
他惊慌地揉了揉眼，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黑色的小点像是烧熟裂开的豆子，发出噼啵声。
他的同袍都慌张地围成一圈，谁也不敢靠近，也不敢动。
士兵放下手，又狠狠眨了眨眼，除了余留的胀痛，好像没有别的问题？
他下意识抬头向萧怀昭寻求帮助。
萧怀昭冷静问道：“你可有什么不适？”
士兵懵然摇头。
“绑起来。”
士兵的同袍立刻围上去将他绑住，士兵害怕地发抖，他恐惧万分：“大……大人，我没事，我没事，只是飞虫进了眼。”
萧怀昭没有被他的祈求打动，无情吩咐：“我知道，这几日放你假，在天师堂小住几日。”
“大人！大人！真的就只是飞虫！”
士兵在恐惧地喊叫中被拖走送入天师堂。
地上的火把依然在燃烧，那些爆开的壳子蜷缩起来，发出肉类烤焦的焦糊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