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说:“我有数。”
话音刚落,就引符传走。
瞬息间,又到了上次撞见邪修剧情的前置地点。
裴开霁比她先到一步,正提着剑在前方小心探索。
走到那座邪修占据的小镇外,他忽而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地对空气说了一句:
“别哭了。”
四下无人。
远处的小镇也是一派荒凉景象。
莱西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裴开霁撞了邪,亦或是他们周围的确存在着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
他们之间可只有裴开霁是实打实的战斗力,万一他碰上了点什么山精野怪、受了蛊惑,整个心魔阵的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别怕。”
裴开霁停下脚步,因找不到谈话的对象,语气变得轻而飘忽:
“此地并无异常,是我从小便对情绪敏感。”
“你已经哭了一路了。”
莱西皱起眉,施术在半空留了一句:“我没哭。”
裴开霁盯着那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嗤笑一声,念出一句极为清纯疼痛的台词:
“我看不见你,但我能听见你的心在哭泣。”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坚定他的信念:“别担心,师兄不会出事的。”
半空中的字变了个模样:
“我才不会为你们伤心呢。”
“嘴硬。”
裴开霁不再看她,走在前面开路。
没过几十步,荒镇便焕然一新。
繁弦急管,车马骈阗。
莱西觉着这回碰上的邪修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上回她在修仙界碰到的邪修,至少把城镇伪装得滴水不漏,五十里外见它也是一样的热闹。
这批人却只能把伪装的幻象局限在周遭,想来实力算不上多强。
虽然莱西手上没有清心丹、也没有苏洛宁做内应,但她这次带了裴开霁,碰上任何危险,只管摇人来打架就好。
果不其然。
半刻钟后,镇中虚假的繁荣迅速衰败,几个实力低微的邪修被裴开霁拎出来,跪在地上哀求。
裴开霁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甚至没等这些人说完遗言,便干脆利落地把所有人都杀了。
经过乌月酬杀人事件的洗礼,莱西已经能做到全程蹲在边上嗑板栗了。
裴开霁看不到她,也不知她去了哪儿,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有些烦躁地空挥了一下剑:
“你在自己面前聚一点灵火,好让我找见你。”
莱西还记得他喜欢成熟听话的女人,怕他再次化身逼婚狂魔,明智地选择了不听不看不知道。
裴开霁也没了法子,给沈重澜去了封传音符告状。
半晌,沈重澜回:“她有数,你少管。马上启程,别回,勿念。”
裴开霁首次打小报告以失败告终,更是气郁,索性一路上都彻底当莱西不存在,把满腔的怨念都灌注在剑尖,凡是抵达看起来很热闹的小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长剑先是一挑,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把一切活物都拎出来鲨了。
他完全不在乎其中是否有凡人的城镇。
莱西默默摇头。
早知栖云年少时性格如此偏激,她也不至于去招惹裴开霁。
这笔账权且怪到苏洛宁头上。
虽然她知道倒霉师父没能预知到她想泡裴开霁,但这种时候总要找个倒霉蛋替她背锅才是。
全程莱西都不远不近地吊在裴开霁后面。
直到杀进了戴望山附近,红衣青年才收起剑,抖落一身杀意和血气:
“昆州境内早归邪修所有,此地没有凡人城镇,你不必担忧。”
莱西耸了耸肩:“你果然敏感。”
话一出口,她才想起裴开霁如今是听不见她说话的。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她便懒得再聚起萤火给他“留言”。
二人顺遂无事地抵达戴望山。
山周升起淡淡的瘴气,白烟自山脚往上愈高愈浓,单是视线上行五十米,便几难视物。
“跟紧我。”
裴开霁一剑砍断了虬结老藤,当先一步踏入戴望山境内。
莱西正欲跟上,想着自己始终赤手空拳的也不是办法,索性拿了他砍下的藤蔓当保命的武器。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爬山。
山中生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藤蔓和老树,空气湿黏陈腐,散发着陈年积灰与朽败的气息,熏得莱西眼睛痛。
万幸她知道该如何用灵气探路,这才勉强没有跟丢裴开霁。
离沈重澜说的地点越近,裴开霁身上躁动的暴虐就愈发浓稠。
他蓦地停下脚步,哑声命令:
“离我远点。”
莱西识趣地停下脚步。
裴开霁原地盘腿而坐,诵了半个时辰的经,这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前行:
“戴望山有异,你自己当心些。”
莱西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非要说她哪里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话,那就是她因此地诡谲的氛围而莫名有些心慌。
不对。
好像不是因为外界环境而心慌。
莱西皱起眉,分辨不出她具体是因为什么害怕。
眼看裴开霁即将走出灵气的探查范围,她忙举步跟上,暂且将“恐惧”这件事抛诸脑后。
白雾聚集得愈发紧密了。
莱西还能勉强看见周遭的环境,然而入耳是一片全然的寂静,仿佛她被剥夺了听觉。
空气中的异味她慢慢习惯,于是嗅觉也不再像之前敏锐。
脚下踩着的土地湿滑柔软,又像在一点点剥夺掉她的触觉。
浪潮般的惊惧再度汹涌而来,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半截老藤,放任粗糙倒刺划破她的掌心,才能从痛觉中勉力维持一分清醒。
前面的裴开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