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摆在了明面上,逸王如执意将公主安置在将军府,日后出了事,也很难再将锅扣给莱西。
除非他想把裴家拖下水。
现下负责钤都治安的人出身裴家旁支。
如若逸王坚持让公主留在将军府,一旦出事,事后背锅的就是国公府。
莱家虽也脱不了干系,但顶多罚段时间的俸禄,伤不了筋骨。
放弃这个念头,还能说明逸王顶多是想依靠莱家除掉公主,走的是第一条路。
若是坚持,那他的盘算便昭然若揭了。
老狐狸定定地望了她老半天,笑得愈发夸张,两侧脸颊好似被外力强行向上提起:
“囡囡确是长大了不少,都会开始替父王考虑了。这点你莫要担心,父王前段时日已派小裴大人暂行都尉之职,遇上任何问题,你直管找小裴大人便是,都尉和父王都会替你撑腰的。”
莱西心里骂了声“狗东西”,皮笑肉不笑地回:
“多谢陛下。”
逸王摆摆手:“父王也乏了,你早些回去,把那姓沈的小子给带出去吧。”
莱西点头应是,随他点的人去提沈重澜。
虎牢提前得了信,给他梳洗打扮过了,在莱西去之前便将沈重澜送了出来。
微凉的春气包裹着清瘦少年,莱西第一眼没能认出这是属于沈重澜的轮廓。
他这一年高了不少,也瘦了。
临时找来的华服套在他身上,像挂在树梢上,空空荡荡的。
饶是清楚眼前不过是幻影,莱西也不免揉揉泛酸的鼻头,强忍住明显变调的声音:
“走吧,回家。”
沈重澜笑:“好,回家。”
照例是莱西走在前面。
上马车时,她没忍住,挑起车帘多看了一眼。
对面正在上马的少年没能撑起衣服,露出了一小截鞭伤。
不知过去了多久,伤口泛着淡淡的粉色,新肉都长出来了。
莱西忙放下帘子,捂着脸深吸好大一口气,靠在车厢上等待许久,听到沈重澜的声音隔车帘传来,方吩咐车夫去小萼斋。
“吃什么点心,犯不着这么麻烦。”
沈重澜想拦她,没拦住,笑着坐在车上骂她:
“几日不见,我家板栗妹妹怎长成了一头小倔驴儿?”
莱西不接茬,精挑细选了一份糕点。
只买了一块。
晶莹剔透的小点心包在纤长碧绿的竹叶里,泛出淡淡的清香。
沈重澜接了点心,闷闷地笑:“好嘛,板栗妹妹何时变得这么抠门了?好事成双,至少也该买两块才是。”
莱西走到抬手撩开车帘,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先前买过了,独你没吃,这是补给你的。”
三块桑葚糕,没有一个人吃上。
如今终于都补齐了。
沈重澜似懂非懂,端着点心的手转了大半圈,全方位地观察了每个细节:
“这点心可有名字?”
莱西点了一下竹叶尖尖,手指自一端虚虚滑向另一端:
“周道倭迟。”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
莱西让人给沈萤递了口信。
等二人到将军府时,沈萤已抓了细沙在门口候着。
金黄沙砾从指尖流下,聚成一条长长的细线。
一捧沙恰好用完,沈萤停了手,看向莱西:
“我不曾在中原住过,也不清楚这里祛晦是什么习俗,只好先用西境的法子。”
沈重澜跨过沙线:
“没什么别的习俗,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多谢沈副将。”
他走这一步,恰好横在了沈萤和莱西中间。
沈萤体弱,上背总是微微弯着。
沈重澜又长得快。
二人站在一起,个头差得并不多。
沈萤从这一步中读出了微妙的保护欲和侵略性,噙着笑后退半步,示意他并无争抢莱西的意思。
得了这个眼神,沈重澜才放松戒备,默契地也后退一步。
二人于无声中达成了某种近于“停战协定”的东西。
莱西试图读出情敌间独有的微妙氛围,认真思索许久,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沈萤知道苑秋想提拔沈重澜。
他被调回钤都,无缘继续在沙场建功立业,因而对沈重澜这个很可能取代他位置的后辈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至于沈重澜……
莱西有点没读明白,估计是他退一步示弱吧。
搞不懂。
男人多的地方,勾心斗角就多。
单纯小莱可琢磨不透这个。
莱西问宫人:“接风宴可备好了?”
托西境战事的福,将军府的宫人终于回想起了自己不是来这儿扮演佛像的,又开始慢吞吞地运转了起来。
“备好了,请小将军移步花厅。”
莱西踮脚跟沈重澜咬耳朵:“瞧瞧,这么多年,终于有第二个叫我‘小将军’了。”
沈重澜眉眼弯弯,也低声回:“乌月酬没这么叫过你?”
莱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是莫欺少年穷咯。”
沈重澜挑眉:“此话怎讲?”
莱西避过宫人和沈萤,极快地将去岁宫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重澜眉头紧锁:“如此无耻?”
莱西点头:“所以我有个忙,着急请狐狸哥哥帮帮。”
沈重澜双手握拳,血管凸起:“你说。哪怕我做不到,拼上这条命,也得替你办成了。”
莱西拍拍点心盒子:“没难到这个份儿上。”
她正要说“重建丹霞宗”这件事,沈萤先进了花厅,在前面叫她:
“小莱,两情久长可不在朝朝暮暮,沈公子一路奔波劳累,也该让人好好歇歇了。”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