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吃得安静。
喝了两杯茶,剧情就推进到了裴开霁单挑沈重澜,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力压长老亲传弟子、拔得考校头筹。
大阵封印了裴开霁的修为,沈重澜也只是它虚拟出的幻影。
为了表现出二人间的实力悬殊,莱西特意准备了一条长麻绳,把裴开霁的上半身绑了起来。
裴开霁:……
好公平的练剑。
是特意为了羞辱他才用这种东西的吗?
践踏他的心意与尊严,一次不够,还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吗?
沈重澜提“剑”抱拳,好一副翩翩公子的风范:
“请指教。”
打斗尚未开始,胜负便已分定。
裴开霁向来不喜欢受人摆布。
即便莱西此举就是为了让他当众出丑,他也不能站在原地任人耻笑。
宋青云在旁唱道:“比试开始。”
隔一射之遥,沈重澜向他拱手抱拳,怀抱充作剑用的木棍。
二人相对而立。
每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动手。
午后燥热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
暑气蒸腾,扭曲的日光映得二人身后俱是尘头大起,无端添上肃杀之意。
昏昏沉沉间,裴开霁不无失望地想到:
莱西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令人讨厌的模样?
践踏他人心意尚且不够,非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丢够国公府的脸才行么?
裴开霁想寻莱西,瞧瞧她现在是何反应。
倘若她预备好了看笑话的心情,他便好好打一场。
狼狈也好,丢人也好。
既然这是她想寻获的补偿,他便给她,自此之后再无干系就是。
可他依然存留着幻想。
即使脑海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逼迫他厌恶莱西,他还是想把她向更好的方向解读。
杂音愈发嘈杂,响如惊雷。
关键时刻,沈重澜的声音惊回他的神智:
“老弟,两军对垒,岂容分神?”
说罢,他便抄起木棍,来势汹汹,豹子似的扑将过来。
裴开霁被迫敛起纷杂思绪,错身避开木棍尖端,踢起地上属于他的“剑”,负手反握,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精准格开了沈重澜的攻势。
二人在武学上都是天赋异禀,兼有多年苦练。
沈重澜胜在双手活动自如,裴开霁则胜在开始学剑的年纪小、且练习从未中断,是以两人打得有来有回,胜负一时难料。
人生最难得便是棋逢对手。
沈重澜被激出昂扬斗志,顾不得剧本上“节节避让”的描述,卖了个破绽,诱裴开霁出手后,半途改了走势,逼他撤剑回防。
裴开霁上身被缚,活动范围有限。
若是双手能自由活动,还有别的法子能解此招。
事到如今,明知这是阳谋,他也得朝沈重澜的套里跳。
“不过……师弟可想得太好了。”
距离拉近的瞬间,裴开霁猛地抖出朵棍花。
沈重澜未料到他会有此反应,踉跄后退两步,没敢近前。
攻守之势再度逆转。
剧本到这里,沈重澜就该认输了。
可他打得正兴起,顾不得莱西写的那些条条框框,仗着自己身法更灵活,纵步踢向裴开霁手腕。
后者本就是负手握剑,不易发力,原想趁沈重澜退让时速战速决,防守之心偏弱。
经他这么一偷袭,手腕便松了些力道。
沈重澜顺势就裴开霁手里夺过木棍,得意洋洋地咧开嘴笑:
“怎么样?你哥还是你哥。”
裴开霁垂下眼帘,敷衍地勾了勾唇:“嗯。”
他没反应,莱西却坐不住了。
——沈重澜这是搞什么呢?!
她好不容易才捏好这个情景剧,好家伙,沈重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了这出戏?
“哥。”
沈重澜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全把剧本忘在了脑后:
“哥身手不赖吧?”
莱西搜肠刮肚,想找个适合用在沈重澜身上词,无果,捏起颗桃儿想砸他,又觉浪费粮食不好。
她站在原地,频频舔唇,表情一言难尽得沈重澜都读出了不对劲。
沈重澜:“怎么了?”
沈萤在旁翻了翻自己的剧本:
“在这之后……我应宣布世子爷获胜,准其拜入师弟门下,同时让小澜闭门清修。”
沈重澜这才着急忙慌地翻自己的册子。
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
他知此番打擂于裴开霁并不公平,故而并无出手之意,屡屡相让,最后不得以当众认负。
沈重澜:……
沈重澜:“不然再打一次?”
莱西:……
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再打一场了。
每人的剧情都只有一部分,这样才方便加深裴开霁的代入感。
平民逆天改命,强行跃过龙门步入仙途,此中情绪,哪儿是演能体会得出来的?
背水一战的勇毅,反败为胜的惊喜……
这些情感,已叫沈重澜毁坏殆尽。
莱西头昏脑胀,说不出是因为热,还是单纯叫沈重澜气成了这样:
“……不必了,劳烦哥哥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裴开霁的手终于又得了自由。
被绳子绑缚的部位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昭示着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来与沈重澜抗衡。
尖锐的刺痛已被时间钝化。
他抚过伤处,又想起了沈萤适才的话。
——莱西想让他赢。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重澜在狱中一年多没能习武,真要交手,绝无胜算。
莱西何苦绞尽脑汁设下这样的局?
又想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