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月拖着湿透的鞋袜回到居住的小院,远远的看见提着一盏灯笼等在院外的敛冬冻得瑟瑟发抖。
一阵寒风卷来,冷得直跺脚缩脖子的敛冬抬头间,看见一个雪人慢吞吞的挪来,忙小跑过去,欣喜道:“姨娘你可回来了。”
“嗯,进去吧。”已经冷得连呼吸都僵直的苏枕月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屋内仅有的两块次炭烧起来非但不暖,反倒是呛人得紧,但对于她们来说却是寒冷冬日里仅有的一丝暖意。
好在屋子虽破,也还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钻进小厨房的敛冬很快端来一碟炒得黑焦的白菜,一个泛青的窝窝头以及半碗糙米饭。
就这几样菜,已经是她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饭菜。
喉头干涩的苏枕月放在棉被上的骨指攥握至泛青,又像失了力般松开:“我没有胃口,你吃吧。”
“不行,姨娘你都一天没吃了,要是在不吃点什么,身体垮了怎么办。”敛冬很是不赞同。
“我有些乏了。”躺在床上的苏枕月转过身,闭上眼。
“姨娘!就算你不饿,多多少少也得要吃一点吧。”敛冬气得快要直跺脚,更多的还是气她一天了不吃点儿东西怎么能些。
“虽然卖相是难看了点,好歹吃饱了肚子就不会难受了。”
等敛冬终于放弃劝说出去后,先前假睡的苏枕月才缓缓睁开眼,指尖轻拭去眼尾涌现的泪花,原来她在不经意间亦是泪流满面。
一想到还被关押在天牢中的父母,阿弟,心口钝疼得像是刀子割过,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如寒流袭来。
原先停下的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要将原先冒出来的一点儿暖意再度逼回角落。
本意只是小恬片刻的苏枕月一闭上眼,眼皮却沉得再也睁不开。
时至半夜,身体忽冷忽热得像个外壳冰冷的汤婆子正往里灌满滚烫的沸水,身上一股无形的重力压得她难以动弹。
神志不清时,苏枕月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声,搭在额间的热毛巾。
翌日天亮,盘绕于天边的雪云跟着散去。
昨晚上发了一通虚汗后的苏枕月已经退了烧,就是黏糊糊得难受,还散发着一股子味,正打算唤敛冬烧点水沐浴,却被外头传来的声音扰得不堪烦耳,连脑袋都跟着涨疼起来。
“外边怎地如此吵闹。”
端水进来的敛冬回道:“听说是老夫人的侄女来了,昨日傍晚到的。”
“我还听说老夫人的那位侄女自小和大少爷青梅竹马,表小姐那么多年了还未说亲,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想亲上加亲。”敛冬吐槽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吓得连忙捂住嘴。
那些话落在姨娘耳边,可不就是成了大少爷要娶妻的证据。
要是大少爷真的娶妻了,姨娘该怎么办啊,要知道自古以来夫人和小妾都是水火不相容。
如果苏枕月知道她在想什么,指定要打破她的幻想,晏怀青厌恶她到了骨子里,怕是巴不得她在后院里被磋磨至死。
原本的喧闹声忽然由远及近,偏僻破旧的小院里头一次迎来了那么多不属于它的客人。
一窝蜂涌进屋子的丫鬟婆子不顾躺在床上还生着病的人把门窗全部打开,任由寒风呼啸涌进。
“苏姨娘倒是好大的胆子,今日非但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就罢了,还睡到日上三竿都没起,难不成苏姨娘还以为现在是自己当姑娘时的好日子。”为首的婆子正是老夫人院里伺候的刘嬷嬷。
昨个儿去请大爷过来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美差,谁料中间衡插了一根搅屎棍,她没有得到好处就罢了,还挨了一顿办事不力的训斥!
敛冬解释道:“刘嬷嬷,姨娘是昨晚上发热,今早上实在起不来才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的,绝对不是姨娘故意偷懒不去请安。”
双手抱臂的刘嬷嬷冷眼一竖,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敛冬扇去,居高临下道:“我和苏姨娘说话,你一个三等丫鬟插什么嘴,苏姨娘不懂得教你规矩,老奴斗胆来帮苏姨娘管教一二”
被一巴掌打得脑子嗡嗡嗡响的敛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粗使婆子架起两条胳膊。
知道她们是在杀鸡儆猴好来敲打自己的苏枕月冷声道:“放开她,没有请安的人也是我,不是她。”
“行,既然姨娘那么关心这小丫鬟,不如姨娘就代她受过。”刘嬷嬷招手,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
闻言,连哭都顾不得反抗的敛冬挣脱开桎梏她的婆子,跪在地上,扬起巴掌往脸上扇去:“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
“求你们不要为难姨娘,姨娘还在生病。”她皮糙肉厚多打几下没关系,姨娘却不行,姨娘的身体本就虚弱,何况又在病中。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懂规矩,奴婢该死。”
“够了!敛冬你给我住手!你忘记了你是伺候谁的丫鬟了吗。”十抓紧扣床边的苏枕月瞳孔缠满猩红的血丝,口腔中咬出厚重的血沫味。
“噗嗤。”这一句话不知道惹得多少丫鬟婆子发笑。
“什么你的丫鬟,这小丫鬟的卖身契可是在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成了苏姨娘的丫鬟。”
“苏姨娘该不会病得都起癔症了吧,今个儿说府里的丫鬟是你的,改明是不是就得说你是晏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啊。”
“嘻嘻嘻,她说不定还真是那么想的。”
等她们说够了,倒三角眼露出笑意的刘嬷嬷才扬手:“行了,老夫人说让姨娘过去拜见一下表小姐,正好姨娘也学下什么叫做女子典范。”
她说完前一句,又不忘贬低:“满上京里老奴还真是寻不出一个比苏姨娘上赶着,死皮赖脸当妾的高门贵女了,也不晓得一些自诩名门大小姐的人是不是比所谓的青楼女支子还要没得羞耻。”
脸颊被打得高肿青紫的敛冬听不下去,刚想要出声就被眼疾手快的苏枕月拉住手腕。
苏枕月对她摇头,为逞一时的口舌之争不值得。
刘嬷嬷居高临下的欣赏着曾经高高在上得不可一世的高门贵女,如今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