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南做了很长的梦,周遭环境死气沉沉,那是一个宫殿,仆从将领脸上长满黑斑,服侍的丫鬟甚至都靠面纱才能在外安心行走。
本以为走到阴曹地府,但王座高位上坐着一位不苟言笑的少年,双手抚琴,曲调黯然婉转,身旁背对着她的女子,腰身曼妙,发冠辉煌绚烂,那是整座宫殿唯一温暖绚丽的存在。
女子并没有很快乐,像是种蛊被控制般的神情,眼光呆滞。
......
罪人岛,什刹海。
星河点点,四周空无一物,海中央停着一艘货船,万籁无际。
案板上来回只剩脚步声,半晌都听不到人言,不知谁在此时哼哧一声,“这罪人岛根本没有出路!从我们出海起已过三日,别看海面一直平静,不久前放的浮标连根鱼线也找不着。”
说话的正是此艘货船的船长,身披布衣,满嘴胡茬子,头上系着红绳。
“老大,奇怪啊。次次出海次次静得像身处陆地般,会不会我们根本就逃不出去?”
船长重重拍下他的脑壳,走向船边扫视周围,脸色沉重,感慨万分:“总会有希望的。”
百年神赎,凡人根本看不见生的希望。
罪人岛是十二神创下的一方惩罚之地,不论人神,妖魔,只要做过不可被救赎的皆会被流放到此。每当有犯禁行为身上的罪奴烙印就会发作施以火刑,雷刑等,灵力越低痛感越强。
而禁忌随处可见,让各族痛不欲生。
船舱内的单间,每个房间面积较小,靠近窗边摆放张小床,木桌上搁置的油盏被点燃,一簇小火便能照亮整间屋子。
孙南南从布衣挎包中翻找,看了看四周,转瞬,青蓝相间的山雀在狭窄的单间扑哧,华丽的羽翼却没因上了夹板而黯然失色。
“总算可以休息了。”
山雀通体艳丽,毛色少见,右翼上裹着纱布耷拉下来,“什么鬼地方,黑乎乎的。还有股怪味。”
山雀满嘴抱怨,孙南南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见她不再扑腾,笑道:“当然是好地方。”
“这是什刹海,我们现在在一艘货船上。”孙南南解释说:“整个罪人岛都在找寻出岛道路,顺带补些野味回去储备过冬的粮食,所以有些腥味也正常。”
“要知道,这岛的法则是以凡人为主,什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本体高阶法术都是使不出来的。而你,作为妖族能在这岛内自由变换形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是不想让人当做打探路况的工具,就少说些话,安分点。”
连雀:“他们敢!青鸾一族自被神明赐福后便是妖中贵族,在妖界的地位等同于魔界幽冥王族血脉,我是世上唯一一只青鸾鸟,能有幸骑在我身上的,怎么能是外面那些凡夫俗子。”
她啃两口苹果,眉宇间藏不住得意。
孙南南摇头,轻声嘲笑:“现在还不是困在岛上,一样出不去,连飞都飞不了。”
连雀:“你——”
倏然,船身开始摇晃,之后越发剧烈,两人纷纷撑在桌面上,孙南南单手提起油灯,空气中充满水汽的味道。
连雀:“这又怎么了?”
孙南南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我这是第一次跟着出海,还是偷溜出来的。你快变回去,我出去看看。”
连雀:“你是吃饱了撑的吗。”
虽然满脸不愿回到缝补多次的布袋,性命关头,她还是听话藏回去。
孙南南走出船舱,海面呼啸翻滚,船帆也被水流冲击倒向一旁,案板上的水没过脚踝。
她忍着水流的冲击走向船头,抓过船长粗犷的手臂,大声问:“船长,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船长:“你怎么在这!”
船长看上去像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惊慌不已,“这是海啸,什刹海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罢了,抱山仙人曾对我有恩,你赶快往高处跑,船塌后找块木板悬浮,女娃娃,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自己了。”
周围人不出所料都人心惶惶,有的还意识不清。
双膝跪倒,看着空中某处,嘴里重复深吟,“这是神的警告,他们不允许我们离开罪人岛,我们会死,我们会死!”
突然有人认出来南南,紧紧拽住她的手,破骂道:“灾星,又是你!你为什么跟过来!你害大家的还不够吗!”
船长眸光狠戾:“混蛋,还不站起来!全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誓死不屈!”
可惜情况越演越烈,海浪不停拍打船身,根本听不见船长的震怒。
很少有人能对抗神的意志。
孙南南:“难道没有神明出手救大家吗?神不是一向为善吗?”
突然翻起巨浪,阴影盖过货船,孙南南看着屹立在船头的船长,身形挺拔,嘴巴一张一合。
人倒船塌。
“或许世上已无神怜惜罪奴。”
须臾之间,她仿佛还能见到当初岛民将船停在岸边,规划着线路,妇人们筹备粮食,等候她们夫君回归。
脸上饱怀希望,复返后不尽人意。
过后继续起程,复返,起程,复返,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
孙南南醒来是在三日后,连雀在船塌之际忍着伤势将她带离海啸,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四周寂静无声,飘来的雾气混浊,无法视物。
手心降落后打在石岩缝隙中,被利器划了道口子。
孙南南撕开布衣裹住手心,靠着周围的地况慢慢行走,小声试探:“雀儿啊,你在哪呢?”
“活着你就吱个声......”
不知走了多久,孙南南始终喊着连雀,但迟迟听不到回应。
“庶民,别踩着我!”
孙南南顿了顿,难以在黑雾中辨别方向,低头扫去,看不清任何,不敢动弹。
一束光亮从上打来,她才看清脚下,连雀身体发着青蓝色的微光,虚弱到维持不了人形。
一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