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刻·繁花》/花二白
2023-7-13
春节刚过，林栖从德钦回来后开始搬家，连人带行李箱杵在筒子楼下。
烫金的晚霞挂在天边，日落后的余热随微风扑上林栖红润发汗的脸颊，四周高耸密布的筒子楼切割大片光亮。
在明暗交界，林栖后退两步，站到阴凉里去。
从精品单身公寓到商住混合的市井老楼，司机掉头前瞟了女人一眼。
素淡的白衬衫牛仔裤打扮像个女学生，一张脸蛋却张扬，五官精致之余有那么几分冷艳高级，是具有攻击性的骨性美。
瞧着不过二十出头，身上却有一股子超乎年龄的冷静淡漠。
在这座四线小城，此时有人走亲访友沉浸年味，有人形单影只沉默迁徙。
阖家团圆的气氛让人生出点恻隐之心，司机想说那么两句安慰或鼓励的话，只是女人太过平静，瞧着并没受环境落差影响。
烧烤摊上的几道目光早已注意到这个打眼的女人，她的出现突兀到让人心理产生微妙变化。
那些路过她的目光，观察她的视线，时间久了，人们刻上对她的印象。
她住在b单元，她不跟人打交道，她进出最多的地方是楼下便利店，她总是背个白色的通勤包。
有人看到过，在筒子楼外街对面24h营业的KFC里，她坐在角落里，埋头于桌案上的书本，一直从早到晚，不止一次。
无论任何人，年轻或年长，进到这里，没有不发生改变的，哪怕很细微的影响。
她不一样，她的背依旧挺直，仪态很好，从她身边路过的所有人都会变成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她身上像紧紧缝了一张干净利落的皮，哪怕只是放慢0.1秒的脚步都没有。
像一只污泥潭里高昂脖颈的白天鹅。
这种差异让外界投向她的关注说不上友善，甚至陌生之余隐隐透着敌对的锋利。
是好奇，是打量，是戒备，甚至是排斥。
她太不同了，一点不融入这个环境。
而这个地方，一点不难形容。
陈旧破败的乌黑墙皮，荒芜枯败的小区绿化，杂乱无章的非机动车停摆，喧嚣吵闹的市井烟火气息，素质参差的各色居民。
怎么感受都有一种——每个人都抬头仰望那四方高楼围困的天空，可也只是看着的消沉。
烧烤摊里的红毛终于按捺不住，这种差别让人想将她拽下来，大家都住同样的地方，怎么她就要比别人有那么多特别。
搬到筒子楼的第三个星期，林栖在这半大地方的交际圈涉及到除门卫外的第二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群。
筒子楼的一层是鳞次栉比的商贩铺面。
林栖被截停在一家烧烤店外，油腻重味的烟熏混杂在空气中。
红毛看着三米之隔的女人没来由气短。
路灯下粉色的hello Kitty人字拖踩在花坛上，红毛双手插兜吊儿郎当朝林栖点点下巴，虚张声势道：“美女，我请你吃辣条，咱交个朋友呗。”
那杂草丛生的乱毛下是一张挺年轻的脸，尖嘴猴腮，眼睛圆溜溜，五官搭配得倒是喜庆。
细胳膊细腿撑着身上的红色大码T恤和大短裤，压得整个人最多一米六，当然也可能就一米六。
视线拉长，歪七八扭跟在红毛身后的那几个，各有各的特色，倒是那滴溜溜的大眼睛，还真是一水的——
透着清澈的愚蠢。
林栖的沉默让红毛觉得铁板上的鱿鱼都没他煎熬，故意耍帅的姿势也已经僵硬。
灯光下的大脚拇指蜷缩扣紧小猫咪，他低头碰了下鼻尖，头上一揪呆毛跟着软踏踏地向林栖一鞠躬。
红毛再抬头时声音里没什么底气，尴尬而僵硬道：“那个，就都住一个地方大家认识一下嘛。”
“就，就是。”一颗绿色的脑袋从在面弹跳了一下。
搭讪没水准，恐吓吓不到三岁小孩。
林栖今年23，眼前这群人瞧着年纪跟她差不多，只当他们无所事事闲得蛋疼，甚至都没有搭理。
人都转进b单元了，一群人才收回视线。
“老八，这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算了吧哥哥们，我他妈都结巴了，这种神仙姐姐一看就不是跟咱们一个世界的，还是我的小美姐姐温柔可人。”绿毛说。
“红毛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女生拒绝了，你要想，能被这么漂亮的美女拒绝那是一种荣幸！”
“操！”
？？？？
“老、老子脚、脚拇指抽筋了，靠靠靠！”
*
林栖到家，换下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中，刚在书桌跟前落座，电话进来。
“小栖，医院的工作怎么样啊？还顺利吧？”
“挺好的，姨妈。”
手机开着免提扔一边，狭小的房间瞬时被姨妈的絮叨挤压掉所有空间。
“工作顺利就好，你可不能像你姨姐一样没良心，姨妈现在都还后悔当初没能像拦你一样拦住她挑个离家近点的学校，普通点就普通点，她非要跑老远去读那劳什子的重点大学。”
“我的意思是做人得讲良心别只顾自己快活，你要看开点，读再多书出来不还是为了找工作。”
林栖将头发盘起来。
“现在刚好碰着这么个机会，你哥哥花了那么多钱，姨妈也费了那么大力气找关系，你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你就安心好好做。”
“你哥哥不容易，别让他太操心，听话点，女孩子差不多就行，有什么困难跟姨妈说，我让你姨姐姨兄帮衬你一些。”
林栖打开书本，台灯投射下一片亮光。
“说到这个，你说都快过年了你非得跑出去旅游，听你哥说是路上遇到塌方了是吧？到头来也没赶回来跟我们团圆，不然还能跟你姨姐夫打个照面，听说你跟晓玲是伴娘他还给你两带了见面礼呢。”
“不过也没事，准备婚礼这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