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被送进医院时红毛就给刑台打了电话。
那天晚上刑台云开车到临市已经很晚。
车子停在宾馆门口,他和红毛在车里聊了会儿。
红毛问刑台云是不是他们感情出问题了。
刑台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和林栖这段关系里感情被放得很低很低。
要怎么说这段关系的破裂不会因为感情呢,可以是合约到期,是父母辈之间的渊源,但就不会是因为感情。
毕竟感情是交互的,断裂的前提是存在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建立。
而他们不一样。
此刻刑台云的车子就停在楼下,沉静望着那扇亮着的窗户。
他和红毛一样对那扇没有围困的窗户提心吊胆,很多时候他在月色里现身,又在凌晨离开。
完美和红毛形成一种黑夜交替的守护。
只是红毛能陪在她身边,而他是夜晚的影子。
那扇窗户还是被打开了,刑台云看见想要振翅欲飞的蝴蝶。
撞开门的那一刻,他甚至不敢踏出一步,却又恐惧他会不会只是慢了0.001秒就再也抓不住她。
林栖回头看向门口,就像注视一个黑洞。
在那个黑洞里,一道黑沉沉的身影从黑色的地狱里闯来,又途经雪白的严寒,历经沧桑那般裹满风雪来到她身边。
刑台云握住林栖手腕那一刻,像走了一遭鬼门关。
他抓住了一条活生生的命,林栖的命。
刑台云被恐惧的狂潮侵蚀。
可是他开口的那一刻又那么温柔,像是静悄悄的夜里本就该有这么一场极致浪漫的搭讪,“你在看月亮吗?”
林栖看不清他的五官,却感受到他内心的狂澜,因为他握她手腕的力道简直快把她的骨头捏碎。
这份疼痛蔓延至心脏,她讷讷地承受,讷讷地看向窗外,去看月亮。
刑台云陪着她,只是他不低下头,不去看那六层楼的高度,还有那半垂在墙上被砸碎的挂钟,那一方书桌里,应该点台灯,可是亮着的却是手机里的监控画面。
他都不敢去细想这间房,这间房里的这个女人。
“我就是突然想起新学的一道菜你还没来得及尝过,我来告诉你一声,有机会做给你吃。”刑台云一直握着她的手。
“好啊,你等等我。”林栖也这般配合回应他。
林栖还说:“刑台云,你别担心,明天我就把窗户封起来。”
“那不是林栖,你不要担心,林栖才不会让你丧妻。”
*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看看你黑眼圈那么严重,”周宸运跟在刑台云身后,嘴里叨叨叨,手里拎着老母鸡汤。
他一路跟进刑台云的别墅里,“不是我说你最近怎么了?你看起来真的憔悴,主任都看出来了让我来关心关心你,怕你还没上手术台就倒了。”
他抱着鸡汤,在门关愣住,“这谁的拖鞋?”
那是一双女士拖鞋。
“你家里有女人?谁?”周宸运抬头看向刑台云。
“林栖?”他又自己填补答案。
不待刑台云说话,他又发出另一个疑问,“你要去哪?”
周宸运看到刑台云的行李箱。
“医院不会同意你这时候休假的,”周宸运皱眉。
他今天之所以会过来,就是从祁主任那听说刑台云递交了休假申请。
“那就辞职。”刑台云淡淡说。
周宸运看着他静了好几秒。
“祁主任扛着上面的压力,说服家属,申请流程那么艰难也要让你主刀那台心衰手术是为什么?你的名声,你作为医生的公信力,祁主任在帮你。”
“刑台云,你有我羡慕不来的天赋,你知道你这时候休假有什么后果吗?如果家属再闹到媒体那里去,你就真的声名狼藉了。”
“我上不了那台手术。”刑台云很平静的回答他。
“为什么?”
刑台云举起右手,“废了。”
“老师没跟你说吗?”
“没……”周宸运认真看着他,“检查过了?”
刑台云手插回兜里,“我是带着检查报告回来的,从一开始就确定上不了手术台。”
“任何一台。”他又补充。
“可…”周宸远陷在巨大错愕中,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哪怕你不主刀,像上次一样做一助二助也行啊。”
他自己说出口的声音都是没底气的,手术医生上手术台却握不了手术刀,多么讽刺。
更何况刑台云曾是顶顶有名的心外一把刀,从山顶跌倒谷底,这些落差又怎么承受。
一个天才的陨落,连他自己都觉得遗憾。
“所以你要去哪?回北京?”周宸运问。
“不走。”
*
林栖考试前回了趟老家。
记忆中的农村大变样,盖起很多两层高三层高的水泥房,那些羊肠小道也不在了。
林栖觉得陌生,甚至有点不自在的恐惧。
快晕头转向时,她眺望到一棵很高的柿子树。
就向着那棵柿子树的方位去,林栖找回到老家的房子。
木架构,红砖墙,院里那棵柿子树又高又大,一半在墙头瓦片外。
周围有路过的村民悄悄打量她,看她像外来客。
也不奇怪,初二后她就没来过这里。
林栖走上门口的三级石台阶,她抬手,却顿在空中半晌。
风轻吹,树叶婆娑莎莎响,带着一阵木头和泥土交缠的清香。
林栖记起小时候坐在树下啃柿子。
还没成熟的柿子,又涩又硬,她死乞白赖让林洲上树给她摘,结果磕掉两颗牙血流不止。
林正民发现后揍了林洲一顿背着她去卫生所。
终于扣下第一声,心跳不再属于自己,快得想要冲破胸腔。
木门从里面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