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霜看到时纪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挥出去的手霎时停在身前,无处安放。
时纪快速看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提醒自己冷静,把情况往好的方向思考。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伤势程度,而是说服他接受治疗!而白御霜愿意开口了,哪怕是发泄情绪,也比他自我封闭、拒绝沟通更好!
但他不能一直这么激动。
“白老板,你不要这样激动。”
于是她再一次走到白御霜床前,不紧不慢的扶起台灯,合上抽屉,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安放回原来的位置,才重新在床头蹲下来。她靠近他,把他尚在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安抚道:“嗓子,和脸上的伤,咱们都可以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白御霜的手在时纪手里扭动、挣扎,他想去抓自己受伤的脸,但却被紧紧攥住,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就算未来可能有些困难,我们也可以一起去面对……”
白御霜不明就里,眼中写满了不解。
时纪却是知道的,自己对白御霜的感情,从欣赏、敬仰,到如今掺杂了这许多的怜惜之情,早已是复杂交错,呼之欲出了。就在刚才,她关抽屉时瞥见了那里面的几张画稿,是白御霜在公演绿珠前画服装和布景时无意识画出来的,她的轮廓……
那么,若白御霜现在仍是那个大上海人人追捧的戏曲名家,依然地位卓越,生活优渥,她也许永远不会表露出来,但此时,她只想给这个深陷在情绪泥潭中的人,一个坚定的回应,和支持。
“白老板,我敬仰你,也爱慕你。这种时候,我必须跟你站在一起。”
白御霜只觉无法置信。
他终于挣脱了时纪的束缚,双手在脸和咽喉附近没有章法的挥动,想告诉她:他的脸毁了!嗓子也坏了!白御霜成了没用的废人,她竟然在说爱他? !
时纪立刻就懂了他想表达什么。
她拉住白御霜胡乱挥动的手,让他看着自己眼睛:
“白老板,我爱慕你,并不只是因你俊美的外貌,或因你是一个有地位、有资产的戏曲名家。当然,你的脸很美,嗓音也很美,可是没有它们,你依然是白御霜,我爱慕的,单单是你这个人。”
【为什么?】
“我爱的,是你内心那个经历了许多苦难,依然不屈的灵魂,你的人格,比所有外在的表象都更美,更贵重。”
【“不…这不可能!”】
不能唱戏,还可以做别的工作,除了脸,他还有别的,更贵重的魅力……
时纪说得真诚,白御霜却无法信服。
在他看来,就算时纪不是个仙女儿,也并非来自90年后,但以他多年来深受的社会环境和常识浸染,也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时纪口中那种,不因地位、财富甚至容貌的爱慕。
更何况,他现在已是这副鬼样子了!
没有了脸和嗓子,他怎么唱戏?不唱戏,他又怎么赚钱?
即使他曾在暗里也对时纪有过一份缱绻之心,可他更知道,这件事,已无丝毫可能……
“如果言语不能令你信任……”
时纪静静地看他,加重了手上力道。
白御霜尚还在刚才那些话语的冲击中,时纪已由着这股力量的牵引倾身而来,微微侧头,一个吻落在了白御霜唇上。
如果言语已太过苍白,就算她可以讲出再多的劝解、鼓励,在当事人那都可能只是无关痛痒的鸡汤,也许,只有实际行动,能让白御霜确信她的爱意。
当时纪离开的时候,他仍处在一片懵懂,没反应过来。
“白老板?白老板?”时纪摇摇他的手,唤道。
这声呼唤终于令白御霜神台清明,他立刻反客为主,猛地抓住了时纪双手。
他没有再去想什么仙凡之别,时空异位……若是上天给了他这根稻草,哪怕自私,哪怕不配,他也想去抓住!
*
这之后,白御霜忽然变得过于乖顺。
刘叔请来的是一位教会医院男医生,姓李,四五十岁,长着副口风很严的样貌,似乎与白御霜也是认识的。白御霜依旧沉默,整个治疗过程未发一言,时纪则陪在他旁边,看着医生给他检查嗓子,检查脸上的伤口,拆线、清理伤口,又一点点缝回去……让抬头就抬头,让张嘴就张嘴,和刚才那个抗拒饮食、抗拒治疗的白御霜判若两人。
李医生开完药,又留下“卧床休养,不要碰水”等嘱咐,临出门前,时纪怕白御霜不放心,还特意交代他要对白老板受伤的事保密,才让刘叔送回去了。
接着玉婶把重新热好的茶粥汤端来,白御霜也乖乖喝了下去。
至此,时纪心里才终于放松了些。
窗外开始泛白,她来之前已加班到三点,又折腾了这半宿,不知不觉中,便伏在白御霜的床前睡着了。
*
时纪在“上海moon”醒来时,不是她常住的203,而是白御霜那件房在90年后的空间,201。幸好这间房昨天没人入住,时纪可不想再去一趟警察局了。
事态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时纪首先做的,是去前台把201也定了下来,以防万一。
“上海moon”的前台小姑娘听到这个要求,不由在心里对她的好奇又加了一分。前台主管则给她打了个不小的折扣,并在时纪离开后,给远在海外的老板拨去电话。
她不知道,其实上海moon的201房,无需预定,因为开业至今,从未有人入住过。
办完手续,时纪又匆忙回了趟工作室,把昨天拍的照片精选出来,交代小羊和阿Ken按样片风格处理跟进,自己则去了几家美容整形机构,又买了一打润喉糖,才回去白御霜家。
此时已是黄昏,白御霜因吃了药,仍在沉睡。
时纪坐回昨夜那把椅子,觉着身上没什么气力,就又伏身趴在了白御霜的床头。
这样一来,他的脸便如此直接的呈现在了时纪面前。
时纪伸出手,碰触他完好的那半侧脸,或许是药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