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忽闻有人唤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她回过头,见是小桔朝她走来,苏清微则跟随其后,两人想是刚从紫明湖畔看完烟火回来。
小桔满面惊色,恓惶四顾,苏清微亦拧着眉,一脸凝重地问:“张姑娘,发生了何事?”
张静姝回道:“家中失火了。”
小桔大惊,疾奔至张静姝跟前围着她到处检查:“你没事罢?可伤到哪儿了?”
张静姝摇头。
小桔又问:“忠叔呢?”
张静姝朝地上看了一眼,小桔随她目光望去,吓得脸色煞白,颤声道:“忠叔怎么了?”
张静姝默不作声。
小桔颤抖地俯下身要去掀盖住张忠尸体的衣服,却被张静姝拉住:“别看了,是忠叔,人已……死了。”
小桔骇然瞪大双眸:“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地直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出门前熄了灶火,还特意关了炉子风口,怎么会着火呢?”
张静姝朝官差看去:“着火的原因还在查。”
小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怔怔地望着张忠的尸体,须臾泪涌双目、掩面大哭:“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去耍的,忠叔明明都生病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她哭着哭着,猛地扬起手,“啪啪”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眼见她还要打,张静姝惊怒交加,忙拉住她:“你干什么?”
“阿姐,你打死我罢,是我的错,我该死!”小桔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我原是下贱的人,不该穿这样好的衣裳,不该戴这样好的首饰,不该的,我不配,我心里还得意着,老天爷马上就来惩罚我了……我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我情愿下地狱去,我只想要家里好好的……”
张静姝听到她这番话,竟不知是愤怒更多,抑或是心疼更多,蓦然将小桔紧紧抱住,恼恨地道:“你若说这话,那我干脆也去死好了!”
小桔回抱住她,将头埋进她怀里,放声嚎哭。
张静姝本也痛贯心膂,小桔一哭,她顿也泫然欲泣,又咬牙克制,强作镇定。
家里天塌了,总得有个人支着。
方才独自面对张忠的尸体,张静姝只觉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一丝地抽空了,这时抱着小桔,却觉被抽走的力气又一丝一丝地回流到了身上,不由地将小桔抱得更紧。
房子没了,忠叔没了,可家还没散,她还有小桔,她得顶住这个破碎的家。
苏清微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又看向两个相依的女子,除了叹息,只能叹息,沉沉地道:“节哀。”
朱九问了情况后朝回走,官差遣散了在场众人,搜查仍在继续。
张静姝放开小桔,迎上朱九,问道:“什么情况?”
朱九道:“目前不好判断,此地虽处闹市,但今晚很多人都不在家,等发现失火时,火势已大,且宅中所有物什几乎化为灰烬,什么都没留下,人证、物证皆无,官差还在找证据和线索,再等等罢。”
待过丑时,官差已将张宅里外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证据和线索,暂且将案件归为厨房意外失火。小桔闻之,以头抢地,险些哭死过去,直欲以死谢罪,苏清微忙去扶住她,连连安抚。
官差临行前,交代张静姝,可去都府衙门申领一笔灾难救济金和丧葬抚恤金,又问她可有亲属、可有住处,张静姝未作答,苏清微便先道:“我是二位姑娘的远房亲戚,家中尚有闲置宅院,可暂作她们的落脚处。”①
张静姝默然点点头。朱九面色一沉,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不悦。
待官差走后,苏清微道:“张姑娘——”
话未说完,朱九忽走到张静姝面前,拿起她的手,将自家钥匙放在她手心里,直截道:“去我家住。”
张静姝愣了愣:“那你呢?”
朱九道:“我近日事多,不回来住。”
张静姝想了想,眼下要给张忠办丧事,后面还要修葺房屋,住在朱九家确然更方便,遂不推辞,直道:“多谢。房子算我租的,我会按市价如数付租金。”
“你跟我——”朱九话语顿住,叹了口气,“好罢,先安顿罢。”
苏清微瞟了眼朱九,虽亦不悦,但张静姝既已发了话,便不再多言。
几人敛了张忠尸身,挪至朱九家院中安置,苏清微辞道:“张姑娘,小桔姑娘,节哀顺变,万望保重身体,我明日中午再过来看望你们。”
苏清微一走,张静姝看向朱九,道:“你明日当值罢?别误了,去罢。”
朱九犹豫道:“可你——”
张静姝遽然闭上眼睛,艰涩地道:“我不想说话了,你也走罢。”
朱九默然站了片刻,便即自去。
小桔才止住哭,可刚躺上床,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袭上心头,登又哭了起来。张静姝在她身旁躺下,搂住她哄了一会儿,小桔稍好,哽咽着问:“阿姐,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张静姝与她额头相贴,道:“别怕,有我呢。”
小桔亦搂住她,越哭越凶,不住唤道:“阿姐,阿姐,阿姐……”
小桔哭着睡去,张静姝却无法合眼,起身回到张宅,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张忠的身影,或在挑水,或在打扫,或负着手在院中悠闲踱步,或坐在石桌旁沉思参研象棋,分明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没了,让她如何猝睹?
张忠的死甚至比父母的死带给张静姝的震撼更甚,对离家千里的她而言,父母的死是死讯,而张忠的死,是真真切切的死亡,是亲身经历至亲被夺走,她感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像被突然翻了个个儿,颠倒过来,变得混沌一片。
张静姝恍惚中走到了母亲墓前坐下,一坐就是一宿,晨光微曦时,她茫茫然地想道:“忠叔总说好人有好报,他为人敦厚温良,一生行善无数,为什么却落得这般惨死?”
这满目疮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么?
张静姝心中浮起一丝疑惑,求索般望向墓碑,自语道:“真的是意外么?”眼角余光扫过,忽见墓碑脚下的杂草丛中隐隐露出一截指头般长短粗细的物什。
张静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