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冷璧的修为与灵根都保不住了。 跪在另一边的冷玥不敢说话,她回来路上已与冷璧商议过这个话题,知道严重后果。 一个有着超凡修为的长生帝王是可怕的,违背了人世间兴衰循环的常理,生老病死、容枯兴灭、新旧交替,才是正常的凡俗之态。 冷璧问过她,是随他下山做地位尊崇的大长公主,还是在上清山继续做可有可无的小修士? 她犹豫再三,一时不决。 故国光复的荣光她有些不能舍弃,旧日的皇城宫殿她也渴望重为主人,多少次在梦里重现金尊玉贵、呼奴唤婢的尊荣。成为大长公主,人人见了她都要跪伏,她俯视众生,高高在上,想想确实令人陶醉。 可是,当她突然看到掌中的玉京剑,突然想起循规蹈矩的幼时过得多么小心,只有方寸大的小天地可以活动。她陡然意识到珠围翠绕其实也是一种枷锁,当身陷深宫,仰人鼻息,这翱翔天地之间的自由再不能有。 她心头一时恍然:小修士又如何?向上的路径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打开的。而一旦做了大长公主,她的荣辱就挂靠在冷璧身上,甚至连婚姻生死都不能自主。 如此一想,她便淡了回归楚国之念。 冷璧笑笑,也就随她。 他有自己的思量。 有亲姐同回楚国当然好,他毕竟孤身一人,皇室失位已久而功臣勋贵众多,难免权臣掣肘,需要有信得过的血亲为助手帮忙弹压。 可要是冷玥有权之后心大了,对他也何尝不是一种威胁?细数历代宫廷的刀光剑影里,大长公主专权惹出的祸端还少吗? 与其被迫走到姐弟阋墙的地步,还不如让她留在宗门继续修行,也算是自己的一座靠山,必要时呼救求援才有去处,对于旧楚国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对者亦是一有力威慑。 善地真君一甩袍袖,大步走至冷璧身前。 冷璧闭了闭眼,俯身伏地: “师祖,徒孙有负您与师父教导!万望恕罪!” 善地真君看看那颗趴伏不动的后脑勺,再看看苍岚真人黯然的脸色,长叹一声: “祸福无门,唯尔自召。冷璧,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 那颗后脑勺微微起了一下,又伏了下去,再也不动,非常坚定。 善地真君再不多话,右掌长按下去—— 丝丝肉眼可见的灵光自冷璧身上升起,散入虚空不见。 冷璧全身打战,十指紧紧抠着身下纯白的如玉巨石地面,十道殷红血痕宛然。 他的四肢百骸被丹田内汹涌而出的灵力充满,复又向外散溢。 那些他日以继夜修炼出的成果,如今一丝一丝、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岂止是灵力,还有他珍爱的暮云剑、随身的芥子囊,皆再持不住,纷纷脱离其身,散落于地。 最令他痛楚难当的,是体内不知名的深处,发出轻微的“剥啄”之声,无数细微的根须形红光在逐一黯淡、湮灭。每失去一根细微的红光,他就感觉到对这世界少了一分感知,灵窍也逐渐被浊重之物填塞。 脑中的清明之意仍在,故而虽然痛楚彻骨,却始终不曾昏迷,始终清醒地感受着每一丝痛苦,感知到自己在一一失去。 冷璧汗出如浆,湿透衣衫,全身抖若筛糠,这位向来清冷自持的白昱峰亲传弟子从来没这般狼狈过。 冷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脸色苍白,眼里噙着两包泪,却是不作任何哀求申辩,只默默等待亲弟彻底成为凡人的那一刻。 此时的她,没有以往那种刻意的楚楚可怜,整个人透着两分凄然三分孤清五分认命。 却是委实令人心生恻然。 刚刚赶来此处的幼蕖与萧云轫不由止步,远远停了下来。 幼蕖还以为这位冷师姐会心疼得晕过去呢!毕竟,从前冷玥的心有一半是在亲弟弟身上,连宗门下发的灵石物资都无条件地补贴过去。 为了冷璧,连萧云轫都要往后排。 她一颗心系两头,也是不容易。可惜两头都不念她的好。 想到这里,幼蕖不由看了萧云轫一眼。 萧云轫摸摸鼻子,知道这位李师妹看他的意思。 回上清山的路上,幼蕖忍不住质问萧云轫,他既然家世如此显赫,身家如此丰厚,还要占女子的便宜? 她是忍了许久,这一路与萧云轫日渐熟悉,终于问了出来。 尽管她已压住了鄙夷之色,可萧云轫听了仍然感觉被这样质疑实乃奇耻大辱。 他满腔都是莫名其妙,又备觉气愤,他萧云轫哪里是这种人? 若不是问此话的人是李幼蕖,知她不是随意采信流言蜚语之人,他都要与这人打一场了。 追问之下,幼蕖才道出她某夜旁听到冷氏姐弟的交谈,闻得冷璧埋怨冷玥,讥讽她到贴情郎,导致他这个亲弟弟得到的补贴变少。 幼蕖当时是这样评点: “人家冷玥也不容易,虽然后来有许多不是,可那时待你的心也是真的。这世间,能让她出钱出力的,除了亲弟弟,就是你了。 “虽然她后来势利了些,可但凡一名女子甘愿为你倒贴,已经超出许多女子。萧师兄,这情义,你也该念着她几分好。你若是个磊落的人,就不该收她那么多物事。” “倒贴?” 萧云轫一时都气笑了,他这样的身份,还需要女子倒贴么? 就算冷玥给了他些许小礼物,不也正常吗?将两人之间的感情用“钱”来衡量,岂不是对他萧大公子的侮辱?他的感情岂是能买到的? 幼蕖便细细给他说了一通道理。 口头上的海誓山盟算什么?肯出钱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