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庄云旗重伤不醒以来,她面上不显,头上却悬着把无形的刀,只等宣判她的结局。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睡意荡然无存,她急匆匆整理好仪容。 等她赶到时,里头已围了一圈人,林砚竟然乐在其中,两人的目光一触即散,她挤到床边。 “庄公子,你可有觉得何处不适?” 大病未愈,庄云旗虚弱的身子好比将熄不熄的烛火,费力睁着眼,声音沙哑至极:“方姑娘?” “是我。”方映雪抓住他探来的手。 庄云旗这几日梦魇不断,睁眼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直至此时,才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我还当再也见不到你了,真好。” “你糊涂了。”方映雪咬住下唇,一眨不眨看着他,“好人长命百岁,往后庄公子定会平安顺遂。” 下人们不知何时退下了。 然而林砚脚步不挪一寸,背靠着墙,一张脸黑得几乎能与黑夜融为一体,听庄云旗有气无力道。 “这些日子我昏昏沉沉,总在梦中见到你,有时想着不如长梦不醒,可终究睁了眼。” “我那日赶到前,唯恐你出事,幸好一切为时不晚。” 一段话,他说的断断续续。 他惨白的面色实在触目惊心,方映雪顺手给他掖好被角,同时暗中斟酌着词句。 救命之恩,她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他所求的,并非她能给的……于是她将他的手塞回被中,意有所指道:“那日,你本不该那样做。” 方映雪垂下眼帘,鸦羽投下一片阴影。 “你我朋友一场,若我是你,会尽力而为,却不会舍身相救,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你以后别犯傻了。” 也不知他是否意会,嘴角笑容不减反增:“方姑娘不懂,这些日子在梦中,我想通了许多事。” 方映雪柳眉紧皱,一言不发。 “有些人,是值得用性命去护的……” 她隐约猜到他的未尽之语,林砚自然也是,脸色比锅底还黑,再也无可忍耐时—— “知府大人,小姐,你们可算来了,公子醒啦!” 庄知府畅快的大笑,脚步快得好似乘着风:“本官知道了,你们这些日子照顾公子辛苦,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 在他进门之前,方映雪及时退到一边。 庄云旗那些话悉数咽下,眼中的光如烛灭,黑的仿佛不见星月的夜,让方映雪不忍再看。 在庄知府对他嘘寒问暖时,她趁机退下。 屋内。 烛火驱散一角一落得黑暗,欣喜过后,庄知府又变回严父,正颜厉色:“为父还没和你算账,那日竟不顾自身安危,去救无关紧要的人。” “就是。”庄洛颜嘟着嘴能挂油瓶,故意添油加醋,“那狼心狗肺的,还说不会急哥哥的救命之恩呢。” 庄云旗是病了,可还未糊涂。 这话是真是假,他清楚的很,只是看破不说破,反而让庄洛颜得寸进尺,摇着他的手。 “哥哥,以后你不许再和她来往了!” 这一下牵扯到伤口,庄云旗到吸一口冷气,庄知府面色微愠:“胡闹什么,这些事以后再说。” 庄洛颜讪讪收回手。 “不过洛颜所言也有道理。”庄云旗话锋一转,痛心疾首道,“千万人的安慰,也不及你一人重要啊。” 庄云旗厌厌闭眼。 他为数不多的精力所剩无几,庄知府虽然不悦,却也知晓体谅,正好洛神医进门把脉。 庄知府在旁看着,忽然问:“神医,敢问他何时能恢复如初?” “早着呢。”洛神医枯枝似的手按在庄云旗脉上,“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留下后遗症就是万幸。” 庄知府长吁出一口气,心再度沉下。 这晚有人欢喜有人愁。 方映雪是两边不沾,却也没了瞌睡虫,索性端了把椅到院中,看着头顶群星拥月。 枯枝被踏碎声清晰可闻。 林砚踏着悠闲的脚步,不知是吃了多少醋,才把话泡得酸溜溜的:“拒绝他时,你倒是委婉。” 这种事也要争风吃醋? 方映雪看他的目光难以言喻,面无表情:“你若是有重伤在身,我也会有所顾忌。” 林砚哑然失笑。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给你方子。”方映雪从怀中摸出一张薄纸,顺手递给他,“这是我研究出的透明香皂,你若要生产,按上头做即可。” 他展开一看。 白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字,丑的惊天地泣鬼神,连他都忍俊不禁,无声的勾起嘴角。 “有何不对?”他久久不出声,方映雪还当他不懂。 在她回首之前,林砚将笑意尽数压下,以免某人恼羞成怒。他若无其事道:“你竟放心给我?” “为何不放心。”方映雪不答反问。 林砚摩挲着纸张,挑眉不语。 这个榆木脑袋!方映雪撇撇嘴,身体随着摇椅微晃,大大咧咧道:“我想拿捏陶启蛰,自然不能小打小闹。” “你若也生产此物,就能抢占市场,陶启蛰的计划便落空,得不偿失,才真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你不怕我泄露?”林砚直勾勾看着她。 自上而下的角度,让他将她的面容尽收眼底,月光倾斜,晕染开她如画的侧颜,更让人心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方映雪坦荡得过分,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