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说得有道理。”庄知府面露赞同。 他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可如今庄家正在风头浪尖上,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他赌不起。 庄夫人关心则乱,哪里顾得上这些,毫无仪态的膝行几步,苦苦哀求:“我不懂你们的恩怨,可老爷,你就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她额角鬓发凌乱,发间步摇摇摇欲坠。 夫妻数年,庄知府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当下心软了半截,蹲下身和她平视:“夫人,你不知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庄家。” “这比你儿子的性命还重要?” 虽不愿承认,可庄知府不得点头:“是。” 若他败了,全府无人保得住脑袋。 庄夫人不知这些,眼中泪光闪动,藏不住下头的讥讽:“原来如此。”她踉踉跄跄的起身,扯了扯嘴角。 “为妻为母数十年,我从不知你们是这样狠心的人,罢了罢了,既然老爷心意已决,那多说无益。” 说完,直接推门离开,留下庄知府面色微变。 她的话如同扎入他心底的刺,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夜半,他孤影看着天边弯月,终于下定决心。 “随我去看看少爷。” 几日水米不尽,庄云旗虚弱得像滩泥。 屋内并未点灯,暗沉之中,“吱呀”的推门声后,庄知府慢步进门,一手取过火折子点灯。 “云旗,你还未想通吗?” 听见他的问话,庄云旗从床上下来,亵衣空荡荡挂在身上:“父亲,我并无过错,你无缘无故将我关在家里,恕儿子实在想不通。” 火光渐盛,照亮了一方天地。 庄知府放下火折子,哼笑一声:“无缘无故,你可知因你之前的作为,让我费了多少心血?” 庄云旗唇色苍白,眼中黯淡无光。 他不发一言,庄知府也不在意,背着手走了两步,自顾自道:“这些事已成定局,为父也不会再追究,只是……” 庄知府目光冷若寒星,直勾勾盯着他看:“只是你以后要闭紧嘴,否则,我庄家九族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庄云旗短暂失神。 片刻后,恐惧如潮水铺天盖地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早知父亲所为若东窗事发,会被满门抄斩。 可他万万想不到,竟还会迁及九族! 父亲到底还做了什么? 明烛下,庄云旗手脚冰冷,面色比纸还白:“父亲你和京城……” 庄知府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口,当心隔墙有耳。” “可是能闭一时的口,能瞒一世吗?”庄云旗抓住他的衣摆,面露哀求,“父亲,回头是岸,你若去自首,一定能从宽处理的,可好?” 他的希冀注定落空。 庄知府挥袖甩开他的手,寒声道:“既然为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可言,你若还念着血缘亲情,切记闭上嘴。” 庄云旗张口却无言。 自他这里离开,庄知府又去了庄夫人院里。 屋子里灯还未灭,庄夫人素面朝天坐在窗边,不时低低啜泣一声,听见脚步声头都没回。 “老爷还来做什么?” “你白天说的是,我想通了。”庄知府叹息一声,将她单薄的身子揽入怀中,“云旗并非阿猫阿狗,总关着他的确不好。” “真的?”庄夫人露出喜色,仰起头看他。 她睫毛被泪珠黏糊成几缕,嘴角却扬得高高的,看着很是滑稽,庄知府哭笑不得,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殆尽。 “自然。”庄知府颔首,又补上一句:“不过你要先让云旗答应,绝不再做不利于庄家的事,我才能放他自由。”. 虽不知他为何会有此言,庄夫人仍一口应下。 “老爷放心就是。” 随后几次,她用过早膳就往庄云旗那去,只字不提庄知府的这些话,只是嘘寒问暖。 越是如此,庄云旗就越是煎熬。 他可以不顾任何人,却不得不顾满心疼他的母亲。 知子莫若父,庄知府知道他会有所顾虑,心里总算能安定了,转头又召陶家的人来见他。 “那白颜郎也太阴险狡诈了。”陶家亲信边说边拍桌,吐沫横飞。 “他使出那等奸计,硬生生拖住了我的人,等我们再进去,那方映雪逃之夭夭了,实在怪不得我……” 庄知府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打算放方映雪一马?” “自然不会!” 就算为了服众,亲信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怜我家老爷死于非命,若我不叫凶手以命偿命,他九泉下怎能安息?” “那我便给你指条明路。”庄知府微微一笑,满脸沟壑透着股冷意,“你可知方映进京了?” “……不知。” 接到庄知府意味深长的眼神,亲信恍然拍手,立即往外走:“多谢大人提点,我这就快马加鞭追去京城。” 他这头才准备出发,方映雪一行人已到半路。 船靠岸边,方映雪迫不及待跳到地上,阴了几日的心情终于转晴,满足长叹:“果然是在地上舒服。” 一边说,她边跺着脚东张西望。 这幅新奇的姿态,像稚童初入俗世,林砚眼中的笑意柔成了一池水,走到她后头:“我们先在此地休息半日,再继续赶路。” 其余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正好百步外就是村子。 这处村子人烟稀少,此时正是饭点,炊烟袅袅,不时有鸡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