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摆着一方石桌,庄云旗坐在旁边,面容在清晨的天光下白得不见血色,唇色淡淡。 庄洛颜心里打鼓,壮起胆子走过去:“哥哥。” 在他抬起眼看她时,她勉强扯出一个欢笑,若无其事放下碗:“这是你最爱的银耳羹,尝尝看。” 庄云旗目不转睛看着她,时隔几日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把钝刀,刮着她的耳根子。 “你想让我喝吗?” “自然。”庄洛颜险些挂不住笑。 她疑心哥哥什么都知道,但下一刻又打消了顾虑。 因为庄云旗端起碗,扬起脖子一饮而尽,随后把碗重重丢回桌上:“好了,回去吧。” 庄洛颜讪笑一身,赶紧拿起碗筷溜之大吉。 于是她不曾看见—— 她一走,庄云旗立即跪倒在树下,俯身将两指插入喉咙,面色白得接近透明:“呕!”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如滩烂泥倒在地上。 意识被黑暗淹没。 再睁眼时,耳边一道声音尖得像被磨过:“这怎么行?皇上说了,查案一事刻不容缓,相关人等都要倒养心殿。” 在樊城呼风唤雨的庄知府,如今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可公公也见了,犬子昏明不醒,实在不便进宫。” “我可不管。” 庄云旗眼皮上如坠千斤,声音逐渐远去, 公公毫无人情味,一遍遍重复所有人都要觐见,庄知府焦头烂额,回头时庄云旗已再度昏迷。 实在无计可施,庄知府只能派人将他抬入宫。 皇宫如蛰伏在京城的猛兽。 一行人从偏门进宫,眼前碧瓦朱甍,高墙将天切割得四四方方,宫女们裙摆垂地,侍卫森严。 庄洛颜惊叹不已,若是她能住入这里…… 一行人走到养心殿。 方映雪早已候在里头,四目相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庄知府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方小姐。” “是啊。”方映雪意味深长的笑。 她的目光在昏迷不醒的庄云旗说一扫而过,若有所思。 高处的龙椅空无一人。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福安郡主大步走入,上上下下打量庄知府:“你就是樊城父母官?” 庄知府虽然不知她是何许人也,不过并不傻。 看她锦衣绣服,又很随意出入养心殿,定不是寻常人——于是他恭恭敬敬的弯下腰。 “是。” 福安郡主哼笑一声,自然而然依到方映雪身边:“你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本郡主定不会让你收半分委屈的。” 郡主? 察觉她若有若无的目光,庄知府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方映雪真是好运气,竟让她攀上了这等贵人! 好在没过多时,皇上就姗姗来了。 “皇上到——” 满殿的人跪了一地,庄知府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明黄坐在龙椅上,屏气凝息,生怕自己出点差错。 相比之下,方映雪的态度就自然的多。 “平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皇上暗藏威势的目光扫过在场人,开门见山道:“诸位都知今日朕召见是为何事,朕就不废话了,开始吧。” “庄大人先请。”方映雪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庄知府哼笑一声,她竟还敢转模作样? 这时谁先说,就会让人先入为主,格外占优势,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禀告皇上,微臣已查明方映雪毒杀陶启蛰,证据确凿!” 最后几字掷地有声,毫不躲闪的和天子对视。 “请皇上裁决。” 皇上自上而下看着他,一举一动尽是不怒自威:“证据何在?” 庄知府回头一瞧,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心领神会,缩头缩手地上前,声音又尖又细。 “皇上,奴才就是人证。” 他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一开始结结巴巴:“奴、奴才亲眼所见,是方映雪杀了……陶启蛰。” 开了一个口后,他越说越顺畅。 “奴才在牢里当差,那日陶启蛰关押在方映雪隔壁,奴才守在外头,亲眼看见方映雪将饭菜灌入他口中,致使他毒发身亡。” 话音落下,庄知府的目光化为眼刀刺向方映雪,厉声到:“天子眼下,你还不肯承认吗?” “我为何要承认?”方映雪似笑非笑。 她依旧是坦坦荡荡,条理清晰:“那日分明是陶老爷说饿,所以我才会分他吃食,一片好心,谁能料到会害了他?” “且你可曾看见,毒是我亲手所下?” “再者说,我还不曾质问庄大人呢,在你你管辖的牢内发生此事,可算是失职之罪?” “你!”血气上涌,庄知府面色涨红。 不等他出言训斥,方映雪转身对皇上行了一礼:“皇上,民女也有人证物证,不知可否传召?” “宣。”皇上面色不明,声音低沉。 口谕顺着一个个太监传到殿外,一个惶恐不安的人背光而来,当看清陈石头的刹那,庄知府心口一凉。 他派去的人,竟没解决了陈石头! 这下可怎么是好……不对,他还有机会,只要他咬死了方映雪杀人之罪,她定得以命偿命! 想到此处,庄知府徐徐吁出一口气。 事已至此,陈石头已不再挣扎,不等方映雪询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抖了出来,还拿出新品册子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