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眼底顿时又浮现出那种讨好的委屈。
姜泠看着他的眼睛:“赵璟,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空气安静下来,某个瞬间甚至有种死寂的味道。
“……好。”良久,赵璟到底是开口,语气有些艰涩,“我能等的。”
临走之际,他又似不放心一般,微微皱着眉提醒:“泠儿,近来皇兄的事,你应当也听说了,此事非同小可,你且避着些,千万莫要卷进去。”
姜泠指节一屈,意味不明地抬眼:“我觉得太子殿下并非那样的人,这其中想来有误会吧?”
赵璟默了一瞬,缓慢摇头:“皇兄平素的确和善有礼,但……人心毕竟难料。”
姜泠这才垂眸,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讽意。
“我明白了。”
搅人清净的大佛终于离开,明鹊惶恐不安地立在一旁行礼,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等觉得人已经彻底走远了,她才终于起身,急急地就往屋里跑去:“姑娘……”
案边坐着的少女轻轻牵了牵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朝她安抚性地摇了摇头。
明鹊心里一揪,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姑娘,奴婢方才去看了,宫里的人都不知去哪了……就连崔嬷嬷也不见踪影。”
姜泠面上一顿,随即叹道:“应当无碍的。”
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方才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明鹊立马点头:“奴婢明白的。”
夜风微凉,主仆二人的心情皆是一样的不安和沉重。
姜泠看着手边早已冷掉的茶,闭了闭眼。
她是姜氏最后的血脉,是赵璟帝王路上大有助益的一块垫脚石,所以他注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今日这一遭,是他在逼她。
他永远都是在逼她。
姜泠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其实她早已觉得很累,像长久划着孤舟前行的人,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连浆都握不住。
姜泠叹了口气,也好,伤痛易叫人沉湎,愤怒却反倒逼人奋进。
也好。
翌日一早,姜泠便告了病,横竖都在禁足,她昨日闯昭宁宫被罚,又被赵璟吓了一通,无论皇帝太后还是赵璟,想来都不会过多怀疑。
姜泠写了封联系父亲旧部的信,让明鹊借口取药送去给齐太医,再由他交给宋怀。
她想的是,既然赵璟要利用她,利用姜氏,那她不如就顺水推舟。
那些父亲的的旧友和部下,梦里她不知其重要,没能保护好这些人,这一次,她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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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那日去平福家中察看,但还是去晚了一步,不算起眼的房屋内横尸三人,两男一女,想来便是那内侍的老父老母和幼弟。
林安瞧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啧了声,对方显然很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并未留半分的恻隐之心,皆是一击毙命。
狠辣又嚣张。
毕竟连尸体都不遮掩一下,可见对方根本不惧这么做的后果,又或者是十分自信不会有人能查到背后指使之人。
“进去搜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这一趟,依旧只带回了尸体,还是三具。
在宋怀冷沉的目光下,林安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小小的足链,搁置在长案上。
“这是从那内侍的弟弟脚上取下来的,金镶玉的材质,显然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林安不紧不慢:“动手的人想来是疏忽了,没注意到一个小孩子身上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证物。”
他瞥了眼地上摆着的尸体,又道:“噢,也不对,还有这三个。”
宋怀收回目光,递给他一张纸:“这上面的人,两天之内联系上。”
林安接过来,随意扫过去,泯州刺史,昭武校尉……
“和承清侯有关?”他挑眉。
宋怀点头:“事态紧迫,你现在便动身。”
林安无言一瞬,收起那张纸,说了句与公事无关的话:“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御听司恐怕就要成姜家的了吧?”
“想不到沉寂了这么久的姜氏,竟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也是着实不容易。”
倏地,宋怀目光变得冷厉。
林安却似毫无顾忌般,笑着大步往门外去了。
但未能等到两日,当夜,太子赵乾于狱中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