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何不饿不累,又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清香,就知道是娘亲要吃的鱼羹好了,当然不去哭闹烦人,自己乖乖躺好,眼睛看着悬挂在摇篮上方打转飘游的布偶小鱼。
等了一会,就听见父母的谈话声传来。
“我收到赵师兄的来信,说事情还需几日才可处理妥帖,等那时便和父亲一同过来。”许云深说道。
“我晓得,爹的信我已经看过了。”周猗兰接过丈夫递来的热茶,捧在手里,“在信里真是好一顿说,又是关心,又是牢骚,大大的痛骂一顿师兄,嫌弃师兄磨叽。”
周猗兰饮下一口,忍不住的笑道:“从前如何如何称赞师兄仔细称职,如今就有多气闷,一边晓得处理事务不能马虎,一边又耐不住的着急上火,恨不得自己先飞过来才好。”
“这次的事也实在是突然,惊得赵师兄要请父亲回去。”许云深边说边盛鱼羹,仔细地洒进去些香醋,就放在妻子手边。
“好好地,怎的就出了人命的事情,平城向来是安安稳稳的地方。”周猗兰问道。“突发了走尸伤人的事情,那日我知道了也实在是吓了我一跳。”
“赵师兄在信里说了,是只蝎子精,本在城北的林子里,可前些日子引水,不知道哪里漂来具残尸,那只精怪捡了吃了,就发了狂杀人。”许云深仔细的给妻子解释,“父亲回去查看了,应当是在半日内便屠杀了三家农户,十一口人。”
听见这惊人的数字,许奈何和周猗兰都是一惊。
“这可是稀奇了,哪里来的残尸有这样厉害的怨气,蝎子精吃了发狂就罢了,还催生了十一具走尸。”周猗兰放了手里的杯子,目露紧张的看着丈夫。
另一边听鬼故事的许奈何也是屏气凝神。
“这说的是,纵然是飞来横祸,死状也确实凄惨,可是一群农户,并不修炼,尸身又残缺,不过最多化成冤鬼。”许云深略顿了一顿,“可谁想那具残尸是个剑修,不止被砍去脑袋,更是被砍去了双手,怨气之深重,实在是可怖。”
周猗兰听了有些发怵,许奈何也不看小鱼了,动动胳膊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可知道是哪里的剑修,死状如此凄惨,先前竟然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不曾知道,那剑修尸身残破,可是照腐败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当不过月余,可是不要说平城,一直探问到广陵和诸林地界,也去信问到了菩提案,可是也不曾有消息。”
“那金丹呢,可能看出是死前被剖还是死后诱败?”
没再听见更深一步的故事情节,许奈何反而被一堆专有名词砸的晕头转脑,但也大致明白,这已然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看不出,怨气太盛,纵然父亲仔细察看,也熏香凝魂数日,还是探查不成。”许云深摇摇头,“如今算是成了一桩悬案,那蝎子精和十一具走尸也都已经被诛灭了。”
“那样凶险的怨气,镇压起来可不容易。”周猗兰叹了口气,惋惜道:“想来是哪里的散修,不曾熏魂安神,也不知是惹了怎样的仇家,竟遭此等毒手。”
“已经登记在册了,这样狠厉的事情往后断不叫再发生。”许云深道。
“爹和师兄怕是要忙的夙夜难眠,”周猗兰说道,“本来年年引水就是件忙事,这次引水过了,好不容易可以稍稍休息,就出这么大的事,安抚人心,处罚弟子,重检法阵,件件都要劳心费神。”
“平城是许久不曾有这样大的祸事。”许云深深感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不太适合继续说下去,于是话头一转,谈起赵师兄信里说的另一件难事,“赵师兄的信里也说了,说父亲心里太着急,脸上长了好大一颗痤疮。”
周猗兰听了就又皱眉,“怕不只是心里着急,他一旦繁忙就总吃许多辣食,赵师兄是管不住他的。”
“父亲偏好如此,赵师兄哪里敢不叫他吃,怕是多嘴说几句,父亲就要生气,相较之下哪里还敢管呢。”
“明知道自己肠胃不好,还是一味地只顾着自个儿的口腹之欲,年轻时还知道顾忌,如今是越老越放纵了。”周猗兰越说越气,情绪本就不稳定,一时间又想起来母亲,便是悲从中来,“阿娘在时有阿娘管着父亲,阿娘去后,父亲就不受管束了,前年那场病那样厉害,还是不长记性。”
周猗兰说着便染上泪意,许云深听了,忙宽慰妻子,“父亲总还是听你的话的,不如明日就给父亲去信,你来说,我来写,今日已经晚了,你不能太过劳神。”
周猗兰听了丈夫的话,便收起眼泪,“那我可要好好骂他一顿,教训教训他。”
许云深听了忙应是。
这边许奈何听了半天凶险惊奇的恐怖故事,正在半害怕半新奇的自己感慨,就听见了阿娘的哭音,立刻便心疼了,于是赶紧发出声音,想借此转移阿娘的注意力。
许云深听到女儿的声音,就牵着妻子到摇篮边,许奈何看着阿娘犹带红痕的眼睛,呜呜咽咽的想安慰她,奈何有心无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的摆着小手。
周猗兰看着女儿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娇憨可爱,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让女儿抓住自己的手指,轻轻摇晃着,带着宠溺的轻声埋怨,“唉,谁叫你这个小家伙不听话呢,你外祖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出来了,实在是存心叫你外祖父抓心挠肝的上火,等你外祖父来了,非打你几下不可。”
许奈何抓着阿娘的手指,听着阿娘说话,只管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傻样子,傻兮兮的冲着娘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