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巨响,自贩机落地,零命中。
“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自动贩售机扔得满天飞,超——危险的耶,小静?你看,造成误伤了吧。”少年清亮的音色和他清俊的五官很匹配,但是轻浮的口吻和话语内容却无比直白地暴露出了内在和皮囊之间的恐怖差值。“那你不要躲开乖乖被砸死不就好了吗,临——也——老——弟——”身穿来神目前通行的水色西式制服的高个子少年杀气腾腾地走来,作为伤害事件的主犯不见半点悔意,眼周的青筋将主人的愤怒表露无遗。“哈哈,该怎么说呢?这种不具有脑回路的单细胞生物一样的发言——果真是小静独一无二的风格啊。”少年全无压力地嬉笑着回击。“闭嘴啊你……”
“抱歉请容我打断一下。”岫野椋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面前二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人身攻击,她勉强站了起来,右膝盖鲜血淋漓,“可否告知来神高校的保健室在哪里。”她顿了顿,淡淡添一句解释,“我今天刚入学,不太清楚。”
少年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着高个少年:“小静,你把新来的学妹弄伤了,为表歉意,你送她去保健室吧?”一番话换来对方狠瞪:“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那就我去咯。”不想少年似乎早有预料地很快应道,不难看出是在自找台阶下,如此一来便可顺利脱身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示意岫野椋:“到这边来。”
“……麻烦您了。”
“到了。”少年推门,掀开白色的门帘,室内浮动着丙酚和苏打水交织的古怪气味,“但是由于是开学第一天的关系,保健室的老师还没正式上班。”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伤口,我可以自己处理。”岫野椋走进外室,皮肤大面积蹭破,加之少年一路都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创口的扯动还是很疼的。她在凳子上坐下,小心地褪下被血濡湿的高筒袜,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已经开始构思一个应付知和子、让她不要担心的合理说辞。
“嘛,稍微有点不放心,我帮你好了。”
岫野椋一愣,少年已经提着急救箱在她跟前蹲下,她下意识按紧裙角,推辞道,“不用,我自己就行……”“但是自己来不太方便吧?”少年抬起头,算是征询她的意见。岫野椋沉默,终究点了点头:“那太感谢您了。”
少年算是友好地轻笑一声,复又低下头去,用镊子夹住棉花蘸过酒精,开始仔细地替岫野椋清理伤口以及血污:“会痛,忍不住的话叫出声也可以喔。”“是。”
话虽这么说,岫野椋从头到尾没吭一声。事实上她一直在紧张,制服的裙子于她而言实在有点短,以少年的视线高度,会不会看到她的底裤颜色——才怪啦。即使那的确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不过既然少年本人一脸淡定自若,那么就算岫野椋再怎么不安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少年全部的表情都隐没在细碎的额发下,黑色的发夹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偶尔能瞟见眼底酒红色的微光,转瞬即逝。一室静谧之中,呼吸催动的空气恰好擦过指尖。
忽地,少年出声打破了沉寂:“折原临也,三年A组。”
岫野椋抿唇:“岫野椋,一年A组……请多指教,折原学长。”
这就是岫野椋和折原临也的初见,既不美好,也不值得纪念。然而这一段荒诞的相遇,却让往后的森岛直辉焦头烂额,不管用多少药物、进行多少次深度催眠,都无法将其抹去。折原临也怎么想尚且不知,于岫野椋而言,所竭力缅怀的,仅仅只是她重回日常的起点,而那个起点,打上了“折原临也”这个深刻而鲜明的烙印。
这是她终其一生不断回望着的“过去”,付出了深爱,终其一生都不曾得到解脱;她浑然不觉地迈入自己缔造的囚笼,然后将其失落。
她记不起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以及,所怀有的这份“深爱”,是从何而来。
折原临也最近很无聊,无聊得要死。
近阶段的客户群中完全没有值得留意的家伙,池袋那边也没有可掺和一下的麻烦事,泱泱人间太平得不可思议,以至于他窝在事务所里快要长霉了——正因如此他才会重新把一年前就玩腻了的自杀协会游戏捡回来过过手。虽然自杀者的反应依然毫无新意,不过岫野椋的出现和她接二连三带来的惊喜倒是让他精神振奋了一把。而且,岫野椋带给他的乐趣,目前而言还远不止这些。
那日,折原临也从池袋回到新宿的事务所的时候已近夜半,矢雾波江却仍然在他的电脑前工作。
“呀,波江小姐还没回去?”“你怎么有脸说?还不是拜你所赐。”“哈哈哈,抱歉抱歉,有那么难找吗?作为赔礼,换我来泡咖啡吧。”“不加糖。”“了解。”
折原临也在水吧摆弄滴漏式咖啡机的时候,又听见矢雾波江喊他。
“你确定你说的名字没有问题吗?”“咦?‘岫野椋’啊,怎么了吗?”
“‘岫野椋’是没有错,不过你能把文档存在深到那种程度的根目录下——你果然是单纯想给我找点事做吧?”“哈哈。”折原临也毫无诚意地讪笑两声,在咖啡机漏斗内放上过滤纸,等磨豆机把深度烘焙的咖啡豆磨成粉,“不要这样说啦,再者我早就给你打过预防针了耶,是‘以后大概都不会用到的无名小卒的副本’——我是这么说的吧?”
“……算了,这不是重点。我是想说,‘岫’这个字,一般来说会念成‘山’吗?”
“确实读音很奇怪诶……”折原临也将现磨的咖啡粉放入滤纸内,关上漏斗门,水槽添水后开启电源,等待的时间里,他靠在吧台边思忖,“普通人见到这个字第一反应是念作‘由’才对吧?”“简直像故意念错似的……”矢雾波江的声音小了下去,紧接着,键盘噼噼啪啪地响了一阵,然后又停止了。
“果然……”
折原临也从水吧探出头看过去。矢雾波江已经离开了办公桌,快步走到墙边的资料架前。
“有什么发现吗?”
“用汉字来检索的话,的确只能找到岫野椋的那一份;不过,保险起见,我想用平假名检索,‘岫’这个字的读法太奇怪了所以我很在意;但如果是‘由’的话……”
矢雾波江踮起脚尖,从高处取下一个文件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