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问她:“光里在哪里?”
早川光里在家中布置了一间私人诊疗室,接待对象极为有限,据森岛直辉所知,只有和她私交甚密的同行、学生才有机会接受她的看诊;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特例,就是她的女儿,纪良。当初刚收治岫野椋的时候,森岛直辉对她意识里的保护机制一筹莫展,也曾试图将岫野椋送来这间诊室,但遭到了早川光里的拒绝。
“不要那么懒惰,总是依赖老师可不行,那孩子不是你最有价值的病人吗,自己努力动动脑筋吧,天才君。攻克这个难题,你才能超越我,你的职业生涯才具有不可磨灭的意义!”——总是戏称自己最器重的学生为“天才君”的早川教授是这么说的。后来,森岛直辉虽始终没能将这个难题彻底攻克,但也时常和早川光里探讨岫野椋的病情,最后固定下来的、相对稳定的治疗方案也是在早川光里的指导下形成的。
森岛直辉认为,早川教授大约是他唯一能与之说出实情的人了,因为她了解他和岫野椋的关系,甚或也早就察觉了他对岫野椋隐秘而扭曲的感情,她能够帮助他排解——在事态变得更糟之前。而令森岛直辉犹疑的是,要如何把昨夜发生的惨剧告诉早川光里呢?那对不相干的普通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森岛直辉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早川教授,他悉心看护着长大的幼鸟,一夜间暴走,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屠夫。那究竟是为什么?森岛直辉没能立刻下判断,倘若是长年累月的创伤积累和压抑下的症候爆发,那就是作为主治医生的他的最大失败;倘若是折原临也诱导的结果,那么他曾经放任她去到折原临也身边的选择就更责无旁贷。
然而,森岛直辉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些恐怕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还在思考到底要向早川教授坦白多少,这场还未来得及展开的问诊就被仓促地打断了。“妈妈。”早川纪良敲了敲门,“有点突然……爷爷来了。”
在早川纪良说出“爷爷”这个词的时候,早川光里的脸色明显不对劲了。她白着脸沉默片刻,而后起身:“抱歉,森岛君,我先处理下家里的事情,请你稍等一下。”“好的。”
森岛直辉本想留在诊室等待,但早川光里的一个行为让他解读出了微妙的涵义,他改变了主意——早川光里在离开诊室的时候,顺便叮嘱女儿纪良,回楼上的房间去。她特意强调,纪良,关上门,绝对不要出来。
接着,没过多久,他就理解了岫野椋教他用枪的用意。
岫野椋的声音突兀地断在了一片戛然而止的空白里——她主动中断了通讯。折原临也心道不好,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那种一旦上了轨道就会自动运行,除非自毁否则无法被叫停的失控感挥之不去。他当即喊道:“清见小姐!”门外立刻给了回应:“我已经让所有人都去椋那边了!”水户清见持枪进入客室时,看见血溅了满地,那些散落其间的碎玻璃渣泛着些微光亮,“冷静点,我们先把舞流带走——”
话还没说完,赤林海月连跨两步逼了上来,虽拖着一条几乎动不了的伤臂,动作却仍敏捷精准。他手腕一翻,抡起手杖敲在折原临也腿上,他膝盖以下顿时失去知觉,双腿一软坐回了凳子上。赤林海月旋即转头贴着水户清见错身而过,照着她的颈背连劈带抽一顿连打,然后抬脚朝她后腰一踹。身位被卡死,水户清见来不及还手,一阵闷痛炸开,一时间四肢躯干全都不归她管,整个人被掼到墙上,她后脑一震差点吐出来。
啪!□□脱手掉落,赤林海月杖尖一勾,将枪挑到手中。瞬息之间将两人都放倒之后,他终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扯松了领口呼出一口气:“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心浮气躁,大叔我的话还没说完,能不能请你们安分一点坐着听好呢?”
折原临也反手摸刀,赤林海月投过来一个威胁意味的眼神,动作便停了下来。
他意识到有什么事已经不可挽回地发生了,事态行将崩溃。
——赤林海月已彻底脱离了那片位于狙击点视野死角的安全区域,但岫野椋没有再开枪了。
赤林海月说了一个故事,用于追溯一切的发端。
“干弥先生有个妹妹叫做光里,很早就外嫁了,明面上不与粟楠会来往。光里小姐有一双女儿,和小哥你的妹妹们一样,是双胞胎。很遗憾的是,双胞胎中的妹妹很早就因为事故去世了,而姐姐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到这里,折原临也终于想起来了,两块碎片严丝合缝等拼到一起——“光里”这个名字他是见过的,在森岛直辉的履历资料里;双胞胎妹妹因事故去世,姐姐精神失常的故事他也是见过的——在很久之前。早川光里,是森岛直辉的导师,东京医科大学的教授;而她的女儿,是早川纪良。
“光里小姐尝试了很多办法,最终选择了——深度催眠,大概类似于洗脑类的疗法吧,来缓解女儿的病情。但这种做法很危险,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在亲女儿身上的。”
折原临也冷笑道:“所以她将椋作为了实验对象——椋最初是因为这个才被带进粟楠会。”
赤林海月默认。
“小女儿很快就被看中了,但她并不是溟先生的亲生子,因此光里小姐给她洗脑这件事,干弥先生即便知情,也没有坚决阻止,我们其他干部也一样。说到底,将她带来的人是道元会长,我们没有反对的权利。”
“……不要脸。”水户清见扶着脖颈勉强爬起来,靠在墙边,脊椎上彷如悍刀裂骨的剧痛让她说话一时接不上气, “难道在一次次洗脑她,利用她歼灭水户会的时候你们也想过自己当初是反对的吗!”
赤林海月叹了口气:“这么说是太推卸责任了,但这是最开始的一个错误。先是为了医治光里小姐的女儿,接着是为了保护茜小姐;后来,我提议把她交给知和子夫人抚养,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可四木老板不想彻底放手,他还想留着她当一手底牌,于是一切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今天这个稀巴烂的样子。
“这个故事里已经出现了太多受害的女儿,都是因为我们这些无能的大人们在作恶……这个故事已经足够凄惨了,我认为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折原临也冷不丁打断他:“别说得自己好像在反省一样——别把你们出于贪欲做的烂事说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