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煌都狂风大作,秦岭内的玄宿族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
老太太房中,丫鬟收了飞回院中的鸟儿,将鸟儿脚上挂着的果子递给嫱嬷嬷,嫱嬷嬷的手指碾碎那果子,果子的汁水顺着指尖,滴入那院中开着睡莲的水缸里。
原本平静澄澈的水面显现出两行字来:
四人已至煌都,入夏侯元府邸,料想白琥不日现世。
老太太探身过来,默念那两行字,将嫱嬷嬷手中的鸟儿接过来,伸出手指给它顺毛。
她对嫱嬷嬷道:“煌都是司梦的天下,他们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嫱嬷嬷你传信过去,除非白琥找到,近期不用传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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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幅画作整齐摆放在案几上,夏侯元在案几前来回绕着,时而用折扇在画作上轻轻敲打,抚着胡子称赞道:“不错,不错。”
匡沛依旧是那副傲慢性子,他看着对面常溪一行人有些面熟,火气不由得上来,额间的大包还未消下去,刚接上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一些记忆却怎么也无法拼凑,他明明记得这一身伤是自己不慎从楼梯滚落的,他只得坐在胡凳上架起腿哼曲子,把这火气压下去。
园子里被一层薄薄的黄沙覆盖,下人们正在洒扫,司梦本想折一朵花,见花上的灰尘还未清理干净,只好作罢。
常意迟看在眼里,见司梦的视线过来,又把目光汇聚到夏侯元的身上去。
“各位,这九副就是我选出来的佳作。”夏侯元将选中的作品依次摆开,“匡先生的画作尤为高妙,其次就是司梦姑娘的,这两者本不相上下,匡先生的好就好在更瑰丽诡谲,又黄泉之气。”
只见那匡沛的画纸之上,死尸铺满整幅画作,每个人的死法皆有不同,仿佛只要再看那画作一眼,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恶臭味。
常溪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对易玊道:“要黄泉真是这样,你们黄泉的地官和我们玄宿族真是白干了。”
易玊若有所思:“若大殿下继续下去,恐黄泉日后真的会是此番景象。”
常溪望着他:“别想那么多,集市太远我们去不了,等会儿,我就亲手给你做糖油饼吃。”
她虽算作黄泉的半个地官,对近日黄泉形式略有知晓,但不甚了解黄泉治理之事,只能用这种方法安慰他。
易玊对常溪笑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夏侯元将九位胜出者带至九层木塔下:“请各位拿名次进入自己的楼层作画,匡先生为此次魁首,入木塔第九层,司梦姑娘则入木塔第八层,以此类推。”
司梦接过常意迟递给她的包袱,里面装的都是些平日用到的小玩意儿,这是早些时候她自己整理好的。
“今日我进去后,会在里面布下幻术,明日开始你们就可以冒充我的身份轮流进去。”
司梦打开那包袱,一捧花涌出来,上面还带着水珠,采摘的人还细心洗净了花瓣上附着的沙土。
司梦唇角弯起,满眼的欣喜对上常意迟的眸子:“你摘的?”
“不是。”
常意迟的目光闪躲,向左右各望了一圈,又连忙把头低下去,这才发现怎么鞋尖上还留了片花瓣,提了提衣袂盖上。
司梦被他逗得发笑,不再问他,只说句:“我知道了。”
常意迟重新看向她:“午饭和晚饭我会给你送进去的。”
常溪吃过午饭就钻进了厨房,找了园子里的家厨要了张做糖油饼的菜谱。
“鸡蛋一个,面粉四勺,红糖两勺,油适量,水适量,适量是多少?凭感觉来吧。”常溪看着菜谱不知从何下手,刚挽上去的袖子又掉下来。
易玊找了襻膊,从身后给常溪系上:“我很好,你不用为我做这些,能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常溪见易玊近日一直在黄泉和凡间之间往返,每次回来的时候,易玊仍旧对她笑意盈盈,可她总觉得易玊心中压着什么,他只是想让她轻松,因此并未说出口。
她也不想多问。
常溪推了易玊出去,手里还拿着擀面杖:“不用不用,你回屋看书去,就等着我的糖油饼吧。”
易玊笑着作罢,回头目送常溪进厨房,她接着闭了门扉,易玊正转过头时,一个女子如离弦之箭跟他撞个满怀,惊慌之下,那女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姑娘可否有事?”易玊将她扶起来。
那女子抬头,正是匡沛的女儿,发髻已经凌乱,满眼的羞怯之色,双颊火热通红,衣领略微敞开,腰间的系带也散落了一半,她的脚上,只有一只鞋履。
不知她经历了什么。
易玊将目光转向一边,拉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姑娘可需要帮忙?”
女子摇头,眼睛里的泪水好似要涌出来,却一言不发。
僵持许久,易玊只好作罢,女子从他身边走过时,一阵冷风略过,那风的温度只有在黄泉才见得,这是魂魄的阴气。
剑已出鞘,易玊转过头,那女子还在失魂落魄的好好走着,四周也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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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玊我做好了,你尝尝。” 常溪捧着一盘油糕递到易玊面前,她仰着头,脸颊被厨房的火气熏得红扑扑的,鼻尖和头发上还沾了面粉。
易玊接过那盘糖油饼,用帕子擦去常溪鼻尖点缀的白色:“多谢小姐。”
“呦呦呦,闻着味儿了,怎么不见你给我做着吃过。”常意迟刚给司梦送过饭,捧着食盒从门里进来。
易玊还未拿到糖油饼,就叫常意迟将最大的那块抢先了去。
热腾腾的糖油饼在常意迟手里来回翻滚,他被烫得叫出来:“你也不知道放凉些再端上来。”
“是给你吃的吗。”常溪佯怒,望着易玊却变了脸色,圆圆的杏眼一闪一闪,“怎么样?”
“很好吃。”易玊咬下一口。
他本不喜甜食,可是常溪喜欢,这是常溪特意为他做的糖油饼,他便能喜欢。
常溪眉眼弯成月牙:“我说过吃甜食会开心,没骗你吧。”
“嗯。”易玊点头,本想摸摸她的头,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