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沉船,必在瞬间忘记你
如果我靠岸,就告诉你我爱你”
——包慧怡《我坐在火山的最边缘》
《有没有人告诉你》13
叶子的家里,只有一扇门隐约露出了一条缝隙。
你清楚地捕捉到,那只垂在床边的手。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你回国第一天第一眼望见的那只手,许多次带你走出黑暗的那只手。
而当你想要顺着那只手望向他的主人时,房门被人猛地一下合上了。最后关上大门的叶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你的身前。她的头微微低垂着,双眼却向上抬着望向你,令人不由得感到悚然,她冷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为保证我的合作伙伴的人身安全。我必须确认他的存在。”你镇定地回答着她。直到此刻,你才开始注意起这个家中的陈设。
放在当代大多数家庭中,这个家根本算不得宽敞,更不算新式漂亮。这个僻远的地段,这幢鱼龙混杂的旧式居民楼,逼窄客厅里拥挤堆放着的各类家具,厨房泛着油光的暗绿色地砖,褪了大半层皮的房间木门,都在明示着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
“我想去看看我哥。”许沁突然开口道,她不像是在征求叶子的意见,而更像是在通知她,下一秒,她径直地向那扇门走去。
“叶子,你就让我嫂子看一眼,有什么要紧。”翟淼之前显然来过这儿,已经熟门熟路地倒了杯水坐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好。你们看吧。”
叶子不知怎么的像是想通了一般,先许沁一步,推开了那扇房门。一刹那,整个室内一览无余。你望见孟宴臣正躺在床上,似乎睡得正深。他的西装外套被挂在进门的衣架上,旁边便是一些女性的内衫衣裙,红粉相见,好不刺眼。粉暖色调的棉被覆盖在他的身上,几乎遮挡了他的整个身体,唯有一只手垂在外面。你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白色的衬衫袖口,外侧袖扣整整齐齐,心中的那块石头才轰然落下。
“叶子,你们真的……真的做……了?”翟淼突然拉住叶子,一脸惊讶地结结巴巴地问道。
而叶子却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你也看到了,你哥他安然无恙。但你知道,一个小时前,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这个时刻,你们才注意到,叶子的衣衫半褪着,露出一侧雪白的胳膊,上面似乎还存在着与人拉扯所留下的红痕。她的长发凌乱,垂下的发丝恰巧不巧遮住胸口的位置,只令人隐约看到同样松动的内衫。她的下半身仅穿了条三分裤,是个人都能看出腿肌内侧大块的淤青。
“是的,我承认他之前三番两次地对我好,帮助过我,我对他是很感激。我今天也是看他喝醉了,一个人很可怜,他说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就把他带回到了我这里。可是谁知道,他一进来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反抗过,可是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挣脱不开……翟淼,我才刚大学毕业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叶子说着说着,竟挤出大把的泪珠来,一头扑进了翟淼怀里哭诉着。
“叶子,叶子你别哭了……”翟淼显然一时间内接受不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只好安慰着怀里的叶子。
“你的意思是,我哥孟宴臣,他□□了你?”许沁皱眉问道。
“嫂子,你看看叶子这样,这还用说吗?”翟淼给叶子递着纸巾,一副对房中孟宴臣嗤之以鼻的样子。
“真的吗?”在叶子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你反身迅速走进屋子,轻轻掀开被褥的一角,望见孟宴臣的领带、衬衫,甚至于腰间的皮带,都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只是领口微微有些皱褶,于是不由得下意识伸手帮他捋平。
其实你在赌。叶子也在赌。
只不过你赌的是一个良善的结局,她赌的是一个恶毒的童话。
你继续质问道:“试问,你见过哪一个到目前为止还缺乏自主意识的□□犯,穿戴得如此整齐?而且根据基本常识,□□在生理上,一定是有据可寻的。小沁,这里只有你是医生,麻烦你给孟宴臣与叶小姐都初步检查一下吧,看看到底是不是如叶小姐所说……”
“孟宴臣□□了她。”你盯着叶子那双哭红的眼,一字一句道,“叶小姐,你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叶子,作为一名医生,我不会侵犯到你的个人隐……”许沁走向叶子,指尖还未曾触及她的上衣衣摆,且她口中的话还不曾说完,便已经被一把挣脱开翟淼怀抱的叶子猛地打断。她朝后退了几步,双手略微颤抖着扶住门框,摇着头近乎尖叫般:“你别过来!”
“你们同样身为女性,却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孟宴臣他□□了我,□□!你们懂吗?为什么要包庇他?”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除非你拿出证据。否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毫不示弱道,“凭你趁他人之危,往酒里下药吗?还是凭你不按照订单地址送乘客回家,而是带回你的卧室你的床?!”
“好,你们可以不信……”叶子拨弄着手中的键盘,随即将手机屏幕正对向你们,“至于他们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
亮度被拉至最大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求救,帝盛集团孟宴臣□□了我同学!”这一标题。
刹那间,你陷入沉默,忘记了言语。网络舆情的威力根本不在于事实最后的真相,而在于过程的轩然所带给公众平乏生活中的点刺,以及在长期于光明底下生存所难以寻觅的快意。在许沁仍据理力争地要求叶子拿出证据、翟淼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你走到叶子跟前,漠然道:“你开个价吧。”
“什么?”叶子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凌乱的黑发披散在她的额前,遮挡住了她近乎猩红的双眼。
“你需要多少钱。”你望向她,重复道,“开个价吧。”
人类达成自我的目的时,总会心中愉悦。如果说反映到生理上,大概就像此刻的叶子。她有些瘫软地扶着桌角坐下,双目怔怔地盯向某个无意义的去处,嘴角微微抽动着,似笑非笑。
“沁沁?”
房中此刻的窸窣声打破了到此为止的所有言语与行动,一切从新开始。伴随着许沁飞奔而去的那一声“哥”,使在场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