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敛了笑意,神色忽然认真道,“阿芷。宫里的事,你可听说了?”
姜芷闻言,望向温行道,“你是说,峤山祭祖,太子遇刺的事情?”
温行点了点头,在姜芷身旁坐了。他似乎斟酌着要如何给姜芷开口。
屋内一盏油灯,在莲花底座上噗噗的烧着,不大的房间被灯火映照,泛着温暖的黄光。
“我们,有可能会再回京城去。”温行说完,认真打量姜芷神色。
这些时日,他们寄居此处,虽然屋寒家贫。可他也能察觉到姜芷的欢喜。若不是如今天下已乱,百姓倒悬。他又何尝不愿与她厮守一处。
这里邻里和谐,恬淡安宁。
可是,世间不能所有人都安享平凡人生。他生于温姓皇族,便不能眼看着民怨渐起却无动于衷。有些东西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壮志豪情,他不甘于就此庸碌一生。也不可以就此平庸。
姜芷看着温行,他们夫妻两年,她懂他的伟岸抱负,也懂他俊秀容颜之下的男儿气概。作为他的妻子,她自然会全力支持他。
姜芷脸上忽然绽出美丽笑容。
“就算富贵荣华马上就可以失而复得,这几日的米还是要吃的。三郎可不能背着我藏体己钱。”
姜芷神色温柔,语气娇婉,她拉着温行的手,说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温行的心瞬间被融化,他就知道,他的妻子是懂他的。
温行伸手,圈住姜芷纤细的腰身,将人轻轻揽在自己怀里。
动作之间,难免拉扯。
“小心点,别让针戳到你。”姜芷轻轻抬手,将手上的针线朝外翻着一些。
“在做什么?”温行伸手,翻看布箩里的东西。
姜芷伸手按住,低声道,“月事布,别看了。”
温行低声附在姜芷耳边,道,“我帮你。”
“不行,三郎别闹!”姜芷争夺着阻止。
温行不顾姜芷阻拦,抬手将姜芷分好的棉布对齐,里面塞上一层薄薄的棉花,然后递给姜芷道,“针给我,我给你缝。”
“别胡说。”
姜芷顺手将那棉布接了,面上神色从羞涩逐渐变成伤感,她一向乐天坚韧,很少有什么事情挂在脸上。
此刻这般伤神,温行知道她的心结。
每月初五,她的月事就会准时到来。
温行将人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我有阿芷便足够,其他的,都不用在意。”
哪怕有朝一日,他问鼎天下。
他从来不会因为子嗣之事,而有什么烦忧。天下江山,向来能者得之。家中子侄,或者朝中俊杰,只要有人能将这天下百姓看顾好,那便是最适合的君王。
甚至偶尔,他也会想。如果有一天,天底下的每一任君王,都和每次科考的状元郎一样,是层层选拔出来的,兼具文武之功,又有治世之才。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也免得他的子孙后代里,有那种不肖子孙,胸无点墨,纨绔无能。不仅有辱他温家门楣,还会害得天下黎民食不果腹,生灵涂炭。
姜芷趴在温行胸膛上,难免叹息,“如嫣年初嫁到威远侯府,我年尾嫁入梁王府。她都已经是做娘的人了。我们却连身孕都没有呢。”
“子女爹娘之间,也讲究个缘分。该来的时候挡不住,不该来的时候,怕是苦求也不成。”温行出言安慰。但他知道,姜芷一直想要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怎么办,太子比你年长三岁,景瑞已经九岁了。你生在公侯皇家,子嗣单薄。有时候可能会成为你无法克服的短板。”
姜芷偶尔也忍不住伤怀,她知道温行有心争天下,此次可能再次回京,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她的夫郎,不会甘愿就此潦草一生。
可是若为储君,子嗣单薄,难免让大臣觉得来日江山不稳。他德才兼备,胸怀百姓,若有朝一日他能为君为帝,那定是天下万民之福。
她进门两年,与温行情起意动,从来不曾克制过。没想到却久久没有消息。钟氏求子的汤药没完没了的往梁王府送,可是都好似石沉大海。姜芷每每思及此处,都难免觉得自责愧对。不知如何是好。
“景瑞九岁了,连文章都读不好。哪里就值得艳羡了。”温行捏着姜芷鼻子,道,“不过你若是着急,我们倒是可以再努力一下。”
姜芷没说完的话,都被温行柔软的唇舌给堵了回去。
这一夜温行特别温柔,好似在用这种方式照顾伤怀的姜芷。姜芷一边默默承受,一边却更坚定了求子之心。
天亮以后,姜芷仔细梳洗了一番,跟着温行一起出了门。她仔细想了想,实在心中难安。还是想要去一趟明恩寺,想求签问卦,也想好好许愿神前。
温行本来不信神佛,和了善在一处时,也只是谈讨经义。但他看姜芷实在在意,便想着让姜芷求个心安。于是给姜芷多添了一件夹袄,便领着姜芷出了门。
这几日都没有落雪,太阳一出来,天地万物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夫妻二人一起走在蜿蜒街道上,携手向前,好像要走进那没有尽头的岁月里。
从望安村,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明月镇的长街上。人们来来往往,倒是多了一些烟火热闹的意味。
姜芷觉得惬意,所以只管拽了温行手指,与他一起碰碰撞撞的朝前走。温行笑她孩童心性,姜芷只是笑笑不说话。
等到姜芷和温行行至永安茶楼时,忽然一声叫喊声传了过来。
“阿芷姑娘!阿芷姑娘!”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欣喜和急切,温行在听到的一瞬,便立马停下了脚步。
姜芷听出来,这是柳云志的声音,便也站定,看着他从茶楼,慌里慌张的跑出来。
“阿芷姑娘,阿芷姑娘。”柳云志气喘吁吁,他在姜芷面前站定,好像全然没有看到一旁的温行。
“什么事,急成这样?”姜芷笑他。
柳云志从怀中摸了许久,掏出来一只手串,递了过来,道,“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