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看到那手串,心头一惊。这是那一日,初见柳云志时,她给小二的那串珠子。
材质一般,但是胜在颜色好看。
当日看柳云志情急,生怕当铺掌柜把他那块砚台给转出去。她心生怜悯,脱了给那小二。请他从中周转,看能不能略微宽限几天。
本来就是一个小玩意儿。不值钱,她也不是特别珍惜。
所以当日才能脱手而去。
此刻那玉白珠串安静躺在柳云志掌心,姜芷不禁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柳云志处处殷勤,她不是不知道。但是萍水相逢,仗义相助。她以为只是随手结了个善缘。不曾想,今日竟会给自己招来这般困扰。
姜芷抬头看了看柳云志,他似乎换了一件新袄。蓼兰的颜色穿在身上,映得人也挺拔起来。
他的脸不再似初见时那般,面露饥黄苦色。略微有些血色以后再瞧,五官便有些清冷秀气。再胖些,仔细调养,倒也算的上上等。
可他此刻,忽然拿出来这手串,是要置她于死地么。
姜芷抬头看柳云志,那双眼睛看着状似无意。可姜芷若是再年轻个几岁,她便信了。偏偏,她不是好哄好骗的幼童。
她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带着昭彰的恶意与爱慕。
“柳公子,您不是在茶楼替人代笔么?怎么跑出来了?”
姜芷似乎没看到那举着的手串。刻意忽略柳云志的示意。
同时也意有所指的在向温行解释,为什么她会认识柳云志。
她跟温行说过,曾经为了寻温行给阿婆代笔,去了明月镇街上,可是没有找到人,找了别人代笔。
此人,便是那别人。
柳云志神色一顿,他随即笑了笑,好像没有听到姜芷的话。
他将手中的东西高举,再次重复,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压迫,“阿芷姑娘,你的东西,我给你赎出来了。”
“谢谢。”姜芷见拗不过他,伸手将那手串接了过来。
柳云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起来,他微微抿了嘴角,刚想要说话。便见姜芷身边的温行张了口。
“我帮你拿。”温行伸手,从姜芷手里将那手串拿走。
其他男人碰过的东西。怎么配待在她的手心。
姜芷摊开手心,任凭温行动作。其间并不刻意的亲密,反而最伤人心。
好像浑身的血液凝固,柳云志不得不偏头,打量起姜芷身边的男人。
怎么说呢。他自认饱读诗书,可是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她身边的人。
他就站在那里,就又让他生出那种感觉来。
明明他都没有和自己说话,可他就能让自己自惭形秽起来。又让他觉得自己,是永远上不了台面的老鼠。
他这几日挣了银钱,先去花十倍的银钱,从小二手中买回了她的手串。后来才赎出来自家祖传的砚台。
他像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顾。
他赎出她的手串时,甚至没有想过那方砚台。他心里,被她填满,完全不见列祖列宗。
他拿着那手串,觉得无比满足。他想象着有朝一日要在什么情境什么时候,将此物郑重的交还给她。
可是刚才茶楼内匆匆一瞥,他甚至都不确定那身影是不是她,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便被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驱动着,就那般冲了出来。举着她不要的手串,邀功般的和她搭话。
可此刻,他所有积攒出来的勇气,就被那个男人,轻易击碎。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可他像一轮明月,自此高悬,永远高贵皎洁。
温行见柳云志望过来,他甚至对着柳云志微微点了点头。
他因为胜券在握,所以对他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拿他当做敌人。
柳云志的手,在棉袄袖子里紧握成拳。他暗自咬牙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会将阿芷抢过来。他才要做那个最得意的人。
柳云志想到此处,便松开了拳头,他面上甚至挂了笑容,抱拳对着温行问道,
“敢问兄台是……”
温行笑了笑,同样是男人。他知道柳云志眼睛里面流露出的是什么。
“王阿婆应该同你说过,我是阿芷的夫郎。”温行唇角始终挂着笑意。
柳云志知道,那笑意里面蕴藏着的轻蔑。
柳云志也跟着笑了笑,道,“原来那日清晨所见,便是兄台本尊。那日离得远了,不曾细看。今日一见,兄台风华,当真无人能及。”
温行听柳云志夸自己,面上不见半分波澜,他甚至都没有问柳云志姓甚名谁。只是同样抱了一下拳,算是回礼。
“阿芷,我们走吧。”温行没管柳云志,只牵了姜芷的手,迈步朝前走去。
姜芷对着柳云志轻轻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去,和自己夫君一起并肩朝前走去。柳云志站在二人身后,偶尔还能看到他们互相依偎说笑。
明明是开始回暖的天气,他却觉得遍体生寒。柳云志呆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愿意动弹。
他准备许久,蓄谋许久的相逢,就这样不痛不痒的匆匆过去。他都没有来得及问她一句过得好不好。
艳阳高升,将一个人的影子摊在地面上。
温行牵着姜芷向前走,一路上他都神色如常。姜芷自觉坦荡,便也没有过多解释。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瞧见了明恩寺的大门。温行忽然停了下来。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手串道,
“此乃红尘俗物,带着恐伤佛门清净。不如将它放于佛寺门外,去留全凭它的造化。”
姜芷笑了笑,笑道,“三郎该不会是介意?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定知无不言。”
温行笑了笑,道,“我介意,这手串好不容易丢了又回来,阿芷会不会苦恼。”
姜芷见温行这样说,便知他是真的没有介意,姜芷笑着将那手串拿了起来,道,“我给它找个缘主。”
姜芷说完,四处打量一遍,看到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正在和同伴跑着玩,姜芷快步走过去,将那手串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