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霖敢肯定那药的效力,可他不敢肯定的是——
她,真的忘了吗……
那日,他醒来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他拼了命去找她,混在叛军中进了太守府,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埋在了那坍塌的殿梁中。
那个时候他忍不住就要冲出救她,可他知道不能那个时候出去,所以他几乎是生生将大腿掐出了血才忍住那冲动。直到等那帮人走后,他才敢去救她。
他在那废墟中徒手刨了好久,刨到满手是血,刨到几乎疯狂,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不敢算卦,他生怕她已经……
可好在,好在他就要绝望时,他终于把她从那片废墟中刨了出来。好在那殿的结构特殊,坍塌时,她刚好躲在了那空当处,没被砸到。
他带着她从密道出了丹阳,在离开丹阳的路上,他又碰到了关雎——关越山的儿子,他终究还是离开了不鸣山。
也是,哪会有少年甘愿一生默默无闻,他本非燕雀,而是鸿鹄,合该一声长鸣,震动天下。
随后,他们便一同上路,一路从丹阳赶往南疆。终于在前日,她醒了,只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于是他们便扯了一个谎……
黑暗中,扶霖对上赵挽缨的目光,她眼神黝黑,像是一片无涯的深渊,空荡而又深邃。
扶霖总觉得她变了。
从前她是肆意张狂的,身上带着傲气,眼底埋着灼灼仇恨,像是刚出鞘的利剑,而现在她似乎变得隐忍而沉稳。是因为忘记吗?
扶霖不知道,他总觉得那她股傲气仍在,她那份仇恨未消,只是被悉数埋藏在了心底而已。而且似乎有更多的东西被她藏在了心底,是什么?是野心,还是不为人知的情绪……
扶霖还是不知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心难猜,人心难算。
从前他便看不透她,算不透她,现在更是了。
风雨渐渐小了,那笼罩在山间青烟在散去,赵挽缨看向外头,淡淡亮起的天光照进她的眼中。这一刹,她双眸晶亮,那南疆遥迢连绵的十万大山,那南疆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悉数入她眼底。
“走吧,去环山。”
赵挽缨拂袖离去,她白色背影清瘦如一朵花,不是风雨中摇曳飘零的花,而是一朵开在黎明前的花,不被寂寞与黑暗压倒的花,不为人世间任何风雨摧残的花。
走吧,去南疆,去踏破那十万大山;走吧,去环山,去十八寨找回一切。